第848章 創世的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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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天斧的斧刃劈上去的那一刻。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鳴,沒有刺目的強光,甚至沒有尋常利器劈砍物體應有的頓挫感。
    斧刃觸及那個抽象的信息集合體的瞬間,仿佛劈入了一片極致的無。
    一種超越了聲音和光線的、概念層麵的撕裂聲在楊歲、陸淵、采薇的意識中炸響。
    楊歲握斧的雙臂感受到一股龐大到難以言喻的阻力,仿佛不是在劈砍一個物體,而是宇宙誕生之初的奇點。
    “樹”被劈中的部位,迸發出的不是血紅色的光芒,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色彩,仿佛包含了所有顏色,又仿佛什麽顏色都不是。
    這個被陸淵和采薇穩定下來的信息整體又開始劇烈的波動了起來。
    但劇變僅限於信息層麵,這個已經實體化的整體並沒有在物理層麵失控。
    在陸淵的感知中,自己的子體已經不堪重負,原本被子體約束的信息現在開始變得躁動起來,就像洪水瘋狂衝撞堤壩。
    他以近乎自毀的速率燃燒著算力,全力約束、疏導著子體內那瀕臨失控的混沌。
    因為他知道,隻要自己的子體崩潰,那個信息整體也會隨之崩潰,創世的工作必然失敗。
    根據先前的推理,這個亞真實世界不能像其它空間一樣,與主世界共同存在在一片更高維度的空間中。
    換言之,這個空間需要在一個新的坐標係中建立錨點。
    而這個坐標係最後的選擇就是采薇的空間。
    感知到采薇世界中,那個由自己子體與萬千信息構成的集合體正劇烈波動,仿佛下一秒就要逸散。
    陸淵立即指揮道:“采薇!嚐試穩定住它的存在!”
    “放心,交給我!”
    采薇的回應迅速而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在絕對信任的前提下,陸淵不再分心去監控采薇那邊的情況,而是自己專心穩固自己子體的存在。
    與此同時,楊歲始終保持著最初的姿態。
    他的雙手緊握著開天斧的柄,斧刃仍與那創口緊密相連,並保持著釋放光芒,信息外放的狀態。
    整個人如同一尊沉默的神像,屹立於風暴的最中心。
    與此同時,小說世界。
    這裏的人正在經曆末日。
    但很快,真正的末日到來了。
    天空,碎了。
    並非如同玻璃般碎裂落下,而是像一幅被水浸透的油畫,色彩開始暈染、剝落、消散。
    “天……天塌了!”
    街道上,一個鼓起勇氣出門買菜的婦人率先發現異狀。
    她手中的菜籃跌落在地,果蔬滾落,她指著天空,發出撕心裂肺卻迅速被無形之力抹去的尖叫。
    不止是天空。
    巍峨的山脈此刻卻如同孩童沙灘上堆砌的堡壘,從山巔開始,寸寸瓦解。
    它們沒有化作巨石滾落,而是崩解成無數像素般的碎片,如同被風吹散的沙塵,飄向虛無。
    “山……倒了……”
    遠方的村落裏,世代依山而居的村民癱跪在地,望著山的崩塌,眼中的光彩如同那山一般迅速黯淡,然後又迅速轉化成恐懼。
    奔騰的江河停滯,然後蒸發。
    在宋白精心打造的安全屋內,妹妹宋晚驚恐地望著窗外。
    她看到天空在流淚,山脈在消散,整個世界仿佛正在被一隻無形的手從畫布上擦去。
    周圍的牆壁也開始微微閃爍,呈現出不穩定的半透明質感。
    被哥哥保護得很好的她並不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她牢記哥哥的話,蜷縮在角落,沒有亂跑。
    “哥哥……”
    她低聲呢喃,緊緊攥著衣角,淚水無聲滑落,心中充滿了對哥哥安危的擔憂。
    然而,就連這最後的避難所,連同她自身,也未能幸免。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透明,如同一個正在被刪除的幻影。
    整個世界,從宏觀到微觀,都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信息化。
    這不是毀滅,而是解構,是構成這個敘事世界的一切基礎規則正在被強行拆解、還原成最原始的信息流。
    高樓大廈如同被點擊了刪除鍵的模型,輪廓迅速模糊、透明,最終化為一片虛無的數據塵埃。
    奔跑中的人身體逐漸淡化,臉上的驚恐表情凝固成一幀殘缺的圖像,隨即破碎消失。
    甚至連聲音、風、溫度……一切感知都正在被剝奪,被同化為死寂的、奔流的信息。
    生靈、建築、大地、天空……所有的一切都在失去其固有的形態,化為虛無縹緲的數據塵埃。
    一股無形的、無法抗拒的引力自虛空深處傳來,拉扯著這一切信息的殘骸,向著某個無可名狀的、唯一的中心點奔湧匯聚。
    而這個中間點正是宋錦和宋白。
    位於那片未知空間的兩個死者,在一片沉默中幾乎在同一時刻感受到一股蠻橫至極的力量強行介入。
    並非攻擊,卻比攻擊更令人恐懼。
    那感覺仿佛自我的根基正在被撬動、剝離、搶奪。
    意識的存在本身受到了最根本的威脅。
    人都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搶奪意識?
    聽說過奪舍身體的,還沒聽說過奪舍靈魂的。
    驚疑與本能的反抗剛剛升起,他們便幾乎同時“看”清了那“奪舍者”的源頭。
    宋錦看到的是宋白。
    宋白看到的是宋錦。
    在確認“敵人”身份的刹那,兩人心中翻湧的敵意與抵抗意誌,竟不約而同地消散了。
    宋錦是想到了自己剛才回答,讓這個承載了自己所有渴望與幻想的他,徹底取代碌碌無為的、真實的自己,或許……更好。
    宋白是覺得作者控製著一切。如果他們的世界還存在,可以被拯救,那這個作者才是最有可能的人,畢竟他隻需要一行字。
    雙方都誤以為對方是奪舍者,雙方都心甘情願地選擇了放棄抵抗,任由對方的意識吞噬自己。
    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我的意識正在快速變得稀薄透明,如同晨曦下的露珠正在悄然蒸發。
    肉體的死亡已是過去,此刻來臨的,是靈魂層麵的死亡。
    他們即將不複存在。
    但事實卻是他們兩個的意識正在融合。
    那自外界洶湧而來的、整個世界的龐大信息流,正需要一個絕對的核心來錨定與承載。
    他們兩人,一個錨定真實,一個錨定虛假。
    此刻又因雙向的自我犧牲而失去了所有隔閡。
    沒有反抗,融合變得異常順利。
    他們的意識,成為了整個世界信息的最終歸宿與唯一中心。
    一個全新的存在正在誕生。
    ……
    真實世界。
    隨著小說世界的徹底崩塌與信息化,那些入侵現實卻又不可見的詭異,也開始迅速消散。
    它們化作最後幾縷稀薄的信息流,與其它所有信息一同,被那無可抗拒的引力裹挾著,奔流向唯一的終點。
    而作為宋錦信息的原始載體,並始終維持著信息外放狀態的楊歲,首當其衝地感受到了這股信息洪流。
    龐大的信息不是斷斷續續的衝擊,而是持續不斷地灌入他的體內。
    他感覺就像站在瀑布下麵,張著嘴把瀑布當水喝,整個人都要被撐爆了。
    意識在這無止境的灌注下開始模糊、搖曳,如同風中殘燭,幾乎要徹底熄滅。
    但他咬緊了牙關,意誌在昏沉的邊緣死死錨定。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並非這些信息的最終歸宿,他隻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中轉站。
    正因他是宋錦信息的載體,洪流才向他湧來。
    而他必須竭盡全力,將這些幾乎要撐爆他的信息,毫不停歇地輸出到前方那個由陸淵和采薇維係著的“信息整體”之中。
    另一側,陸淵正承受著不亞於楊歲的壓力。
    他那作為核心的子體在信息的瘋狂奔湧中劇烈震顫,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裂。
    他調動起全部算力,拚命維持著子體結構的穩定,確保信息整體的存在。
    采薇的世界同樣承受著巨大的負荷。那片被錨定於此的信息整體變得前所未有的躁動,試圖掙脫她的掌控。
    她凝聚起全部心神,化作最堅固的牢籠與最穩定的基座,死死地將其按住,絕不允許它在最後關頭脫離。
    感受到兩位同伴幾乎快到了極限了,陸淵分出一點心神鼓勵道:
    “再堅持一下,這信息量肯定是有上限的,隻要這一環節結束,我們就贏了!”
    楊歲嘴角強扯出一個笑容。
    “比起在祭壇那次,這次可要輕鬆多了。”
    采薇也在聊天頻道裏說道:
    “在我的世界,我不同意,它就不能離開!”
    三人再無多言,將所有的意誌與力量都投入到最後,也是最艱難的堅持中。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是對極限的挑戰。
    終於,那奔騰不息的信息瀑布斷流了。
    最後一縷信息匯入楊歲這個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