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他們接到一起報案，康富花園小區發生了一起入室殺人案。
    葉青山非常激動，走路都帶風，“沒想到我一來重案組就有案子了。太好了，終於可以去破案了！”
    蘇欣慧白了他一眼，“這有什麽值得激動的？你很喜歡加班嗎？”
    “間接證明你有點柯南體質。”唐進幽怨地看著他，“現在治安那麽好，市區內的入室殺人案可不常見了。”
    他們立刻趕到了案發地點。
    這是個新建的高檔小區，看著富麗堂皇，裏麵住的大多是網紅和暴發戶，不差錢。
    房子布局是一梯兩戶，電梯需要刷卡才能運行，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很高。
    上了電梯，葉青山分析道：“這個小區的安保那麽嚴格，大概率是熟人作案。”
    “可這裏到處都是攝像頭，就算想要殺人，也不會選擇這種地方吧？”唐進反駁道。
    “所以凶手應該是激情犯罪，情緒一上來沒控製住，就犯下了命案。”
    “那凶手應該會乖乖打電話自首。”
    叮，電梯到了十六層。
    出了電梯，他們看到走廊裏站著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兩人之間隔著很大的距離，不像是父子。
    男子身材瘦高，戴著眼鏡，長相斯文，但臉色發白，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小男孩穿著卡通睡衣，長相可愛，但目光呆滯，見到警察來，也沒有任何反應，隻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猶如一個被抽離了靈魂的布偶。
    “這個不是小宣嗎？”蘇欣慧驚訝道。
    “你認識他？”
    蘇欣慧小聲解釋道：“他是個小網紅，因為擅長畫水墨畫而走紅。他簡直是個天才，而且長相呆萌可愛，情商又很高，是很多網友的雲兒子。”
    這個網友也包括蘇欣慧。有段時間她差點也想生個孩子玩玩，但幸好理智讓她刹住了車。
    中年男子叫馮偉，是受害者的鄰居，也是報案人。
    他忙迎上來：“警察同誌，出大事了，裏麵好像有死人。”
    “好像？”
    “客廳裏好多血，小宣的父母不見了，我懷疑他們被人殺了。
    但我沒有找到屍體。可能在主臥裏，門被反鎖了，我進不去，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江寧希走到男孩身邊，彎腰想要觸碰他。
    他卻迅速跑開，靠著牆壁，像隻鴕鳥一樣，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試圖躲避他們。
    他的衣袖上扯，露出手臂上的淤青和燙傷。
    這個孩子遭受了家暴嗎？江寧希皺眉，小宣不像是自閉症患者，倒像是經曆重大創傷後產生的急性應激障礙。
    “小宣可能看到了什麽，被嚇傻了，連話都不會說了。”
    馮偉歎氣道，“我剛才在他房間的床底下找到他的，估計是他機靈躲起來了，才逃過一劫。他爸媽的運氣就沒這麽好了，看客廳的血跡，估計都死了。”
    江寧希見小宣的肩膀顫抖起來，她轉身看向馮偉，提醒道：“不要當著孩子的麵說這些。”
    馮偉滿臉愧疚地捂住嘴，“啊，瞧我這嘴。”
    林司言對江寧希道：“你和小蘇先把他帶到車裏去吧。”
    “嗯。”
    馮偉帶著他們進了客廳。
    “今天早上我出門上班順便送我女兒上學，看到對門這戶的門是開著的，我就過來提醒他們關門，但是沒人應聲。
    我就往裏麵一瞧，我的老天爺啊，裏麵好多血。我就趕緊報警了。”
    林司言問道:“門是完全開的，還是半開的？”
    “開了一點點，就露出一條門縫。”
    房子是三室一廳的戶型。
    客廳很混亂，地板上散落著很多雜物和玻璃碎片，抱枕也被扔在地上，像是發生過激烈的打鬥。
    茶幾和餐桌空蕩蕩的，上麵的物品全被掃在了地上。
    地上有血跡，但沒有馮偉說的那麽誇張，隻是薄薄的一層，這點出血量並不致死，但肯定有人受傷了。
    地上還有幾個血腳印。
    林司言看向馮偉，“這是你踩的嗎？”
    “不是。我一進來就這樣，肯定是凶手的。”
    帶血鞋印的花紋與馮偉鞋底的花紋不一致。
    “看著像是夫妻吵架造成的。”唐進分析道，“如果是凶手和受害者發生了打鬥，那麽茶幾上的東西不會全被扔到地上，而應該是被撞歪或者撞倒。”
    馮偉若有所思，喃喃道：“難道這是家暴造成的？看來是我搞錯了，這血跡是打架造成的。誒，我當時怎麽就沒想到這點呢。”
    他有點後悔卷入別人的家務事。
    葉青山氣憤道：“什麽家暴？都毆打出血了，這是刑事案件！”
    唐進突然對葉青山刮目相看，沒想到他還挺嫉惡如仇的。
    林司言看向馮偉，“他們家發生過家暴嗎？”
    “這個……額……謝彥東他喜歡喝酒，脾氣暴躁，李莉也是個暴脾氣的，一點就炸……所以他們動不動就砸東西，毆打小孩。”
    “他們不互毆嗎？”
    “沒，看著還挺恩愛的，畢竟新婚燕爾的，還有激情。有次我看到他們在走廊上就啃上了，簡直辣眼睛。不過，他們心情一不好，就打罵小宣，我都看見過好幾次了。”
    “等等，他們孩子都那麽大了，怎麽才剛結婚？”葉青山滿臉疑惑。
    “忘了說了，李莉是小宣的後媽，他們是個重組家庭。”
    廚房門口有一小塊血跡，一條拖拽產生的血痕延展至主臥位置。
    “你昨晚有沒有聽到爭吵和打鬥的聲音？”
    “聽到了摔東西的聲音，但是太晚了，我就沒出來看。誒，他們家經常弄出噪音擾民，都投訴好幾次了，還是不改。”
    林司言轉動了主臥的門把手，但是打不開門。
    他們隻能把門撬開。
    裏麵一片混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倒在血泊裏的女人，目光微抬，床上還躺著一個男人。
    馮偉大聲道：“地上躺著的是小宣的後媽李莉，床上那個是小宣的爸爸謝彥東。我的老天爺啊，真的死人了！”
    女人躺在靠近飄窗的位置，已經沒有氣息，身體冰冷，全身僵硬。她的腹部有一道刀傷，後腦勺有撞擊傷。
    林司言看到被子上有一把帶血的水果刀。
    葉青山靠近床上的謝彥東，他正想觸摸他，就發現屍體動了一下，他立刻大叫起來，“啊，他……他動了。”
    謝彥東身上沒有傷口，但衣服上沾染了血跡，渾身酒氣。
    “這證明他還活著。”唐進皺眉，“不對，他還活著，他老婆死了，那他老婆豈不是他殺害的？”
    門被反鎖了，這裏就是一個密室。那凶手大概率是謝彥東。
    聽到聲音，謝彥東囁嚅了幾聲，緩緩睜開眼睛。
    然後他就被嚇了一大跳，他猛地坐起來，驚恐道：“你……你們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家裏？”
    “你應該跟我們解釋一下，這裏發生了什麽。”
    謝彥東摸著頭，環顧了四周的環境，看到地上躺著的李莉時，他大驚失色，忙想撲過去，“老婆，你怎麽了？誰幹的？這是誰幹的？”
    林司言怕他破壞現場，伸手攔住他。
    馮偉小聲告訴他：“小謝啊，你怎麽能殺你老婆？這是犯法的啊！”
    謝彥東嚇得踉蹌了兩步，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又想往外走，但卻被摁在了床上。
    “你想幹什麽？畏罪潛逃嗎？”葉青山拿著手銬銬住他，氣憤道。
    謝彥東像砧板上的魚一樣，激烈地掙紮起來，“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兒子！我兒子還在家裏呢！”
    林司言道：“你兒子沒受傷。”
    “他沒事就好。”謝彥東鬆了一口氣，癱倒在床上，不再掙紮。
    “昨天晚上，這裏發生了什麽？”林司言問道。
    謝彥東露出茫然而痛苦的表情，“我……我不知道啊。我喝酒喝斷片了，一醒來，就看到你們在我家。我什麽都想不起來。”
    馮偉不屑地看著他，“你老婆死了，你不知道怎麽回事嗎？這房間裏可就你們兩個人，門又被反鎖了，不是你幹的，還能是誰幹的？鬼嗎？”
    謝彥東大聲反駁道：“我殺我老婆做什麽？我那麽愛她，怎麽會殺她？”
    “真那麽愛她，你怎麽還家暴？”馮偉氣憤地指責，“我都看到好幾次了，你用手打你兒子。在家肯定打得更凶，你就是個人渣……”
    看到謝彥東凶狠的目光後，馮偉忙收聲，露出後怕的表情，似乎後悔自己得罪這個殺人犯。
    謝彥東有些心虛，聲音也小了一些，他狡辯道：“那是因為我兒子調皮。”
    馮偉又忍不住懟他，“你兒子那麽乖，哪調皮了？全網都知道你兒子是個乖孩子。你編借口也不編個好的。”
    謝彥東被懟得啞口無言。
    林司言掃了眼他的衣服，身上有很多血跡，像是塗抹上去的，而不是噴濺狀。
    一般捅傷他人時，血液會噴濺到身上，而不是抹在身上。
    難道謝彥東殺完人後把衣服換了？但如果他真想掩蓋殺人行為，應該會順手把命案現場給打掃了。
    外麵的血腳印與謝彥東的鞋子匹配上了，證明那些腳印是他留下的。
    謝彥東卻無法解釋這一切，他整個人茫然而無措。
    林司言讓葉青山和另一個警員把謝彥東帶出去，檢測一下他體內的酒精濃度。
    溫雨瀾和小周開始檢查李莉的屍體。
    死者躺在血泊裏，穿著白色真絲睡裙，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她的後腦勺有創口，頭發被血黏在一起，黑紅的一團。
    手臂和臉上有淤青，鼻子也出血了，似乎是被人毆打了。
    腹部有一道刀傷，傷口有生活反應，這很可能是致命傷。
    溫雨瀾仔細檢查了那道刀傷，傷口窄而深，邊緣整齊，像是垂直角度造成的刺傷。
    這意味著李莉是躺在地上，然後被刺死的。
    林司言搜查了這個房間。
    這裏有些混亂，梳妝台上的東西都扔在了地上，有的化妝品掉在了屍體旁邊，底部沾上了血跡。
    地板上有一條拖拽的痕跡。
    初步推測，凶手在客廳攻擊了李莉，然後又把她拖進了房間，再用刀捅傷了她。
    林司言覺得奇怪，屋子裏沒有看到水果，也沒有看到果盤，為什麽臥室裏會出現水果刀呢？
    唐進疑惑道：“水果刀一般不是放在客廳嗎？凶手為什麽要把她拖進房間，然後再捅傷她呢？”
    馮偉推了推眼鏡，插話道：“誒呀，男人喝完酒後，脾氣一上來，難免昏頭，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可能他本來隻是想把她帶回房間，但是李莉脾氣暴躁，兩人打了起來，謝彥東就失手捅死了她。”
    林司言和唐進同時扭頭看向他。
    “我……我說的不對嗎？”
    林司言道：“你跟他們一家很熟嗎？”他覺得這個馮偉有點過於熱心腸了。
    “熟啊。我女兒跟他兒子是一個學校的，他們夫妻經常不去接孩子，我有時候就順手幫他們接了。”
    “你跟他們關係很好嗎？”
    看馮偉剛才幸災樂禍，火上澆油的態度，跟謝彥東應該很不對付啊。
    “我看不慣這對夫妻，”馮偉語氣一轉，“但我跟小宣關係好，小宣是我的幹兒子。”
    他們檢查了小宣的房間。
    房間布置得很古典，不像是一個孩子的房間，倒像是個書房。
    靠牆位置放著一排書架和一張實木桌子，牆上還掛著很多國畫，充滿藝術氣息。
    “這房間看著怪壓抑的，根本不像是孩子住的。”唐進吐槽道。
    房間很整潔，隻有被子是歪歪扭扭的。
    地板和床上沒有血跡。
    他們又去檢查了廚房和陽台，那裏沒有打鬥的痕跡。
    搜查屋子之後，他們找到馮偉。
    “你老婆和孩子在家嗎？我們有些問題想問她。”
    “我的老天爺啊，我都忘了送我女兒去上學了！完了，曠課了！
    我女兒現在在家呢。我老婆出差了。我媽也在家，但她耳朵不好，一吃完晚飯就躺床上睡覺，她估計提供不了線索。”
    馮偉老婆是個業務員，經常要全國各地出差。
    馮偉的媽媽是個八十多歲的老奶奶，穿著花外套，拄著拐杖，但看著精神抖擻。
    “老奶奶，你昨晚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老奶奶大聲道：“吃飯沒？我吃早飯了。”
    唐進拔高聲音，“你有沒有聽到隔壁傳來吵架聲？”
    “我兒子給我煮的麵條，太難吃了，都不給我加點肉，純素的。”
    馮偉忙解釋，“老太太消化不好，醫生說這幾天吃清淡一點，不是我不孝順啊。”
    他們放棄了詢問。這老太太的空耳太嚴重了。
    馮偉的女兒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她奶聲奶氣道：“警察哥哥，我聽到了聲音，小宣的爸爸媽媽又打他了。小宣好可憐啊。”
    唐進彎腰看著她，“他爸爸媽媽經常打他嗎？”
    小女孩扁著嘴，點了點頭，“他們是壞人！大壞人！”
    他們又走訪了樓下的鄰居，他們反映，昨天晚上十一點多，樓上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劈裏啪啦一頓摔，他們正打算上門投訴，摔東西的聲音停止了。
    因為電梯卡隻能刷他們自己的樓層，如果上去，還得爬樓梯，他們就沒上去投訴。
    樓下鄰居還反映，謝彥東家經常傳來噪音，有時候還能聽到孩子的哭聲。
    一個大爺道：“樓上那女的，對孩子那叫一個狠啊。有次在樓下花園那，我看到她一直扇孩子的巴掌，我都看不下去了，提醒她這是家暴，結果她說她是在教育孩子。沒見過這樣當媽的，忒狠了。”
    有人提醒道：“她是後媽，你現在懂為什麽了吧。”
    “那個爸爸也不是個好東西，他也打孩子，打得更狠，一腳把孩子踹到地上了。
    那孩子多乖啊，見誰都打招呼。這麽乖巧懂事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麽就攤上了這樣的父母。”
    林司言道：“謝彥東會打他老婆嗎？”他發現其他人說謝彥東家暴時，家暴對象一直是小宣，而沒有李莉。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他們在家裏怎麽樣，我們外人也看不到啊。”
    結合眾人的供詞，昨天晚上十一點多，謝彥東和李莉發生了爭執。
    “看來，凶手就是謝彥東，他喝醉了酒，脾氣一上來，不僅毆打老婆，還用水果刀捅死了他老婆。”唐進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