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市政大樓外的廣場上，人聲鼎沸。
    而被各大家族的人誤以為早已倒戈的季月，正和曹軒混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
    短短幾分鍾，兩人已經配合著找出了所有混在人群裏煽風點火的“托兒”。
    “左前方那個穿白襯衫的，領口袖口都磨損了，但皮鞋擦得鋥亮，眼神一直在瞟向隊伍的幾個固定方向，他在控場。”
    季月壓低聲音，下巴朝一個方向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還有他旁邊那個工人打扮的，手上的老繭是假的，活動的時候手腕太僵硬了。”
    身為治安所長，她的觀察力堪稱恐怖，單憑一個不經意的微表情，一個細微的習慣動作，就能判斷出對方的底細。
    她負責找出目標，曹軒則像一台超級計算機，憑借遠超常人的精神力，將這些人的麵孔、衣著、位置，分毫不差地烙印在腦海裏。
    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悄然張開。
    季月看著那些聲嘶力竭，帶頭衝擊著民眾情緒的“自己人”，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她從牙縫裏擠出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幫那些大家族？難道他們不知道，正是這些蛀蟲趴在弗蘭克頓身上吸血，普通人日子才過得這麽難嗎？”
    “他們當然知道。”
    曹軒的目光掃過那些激動的麵孔，語氣平淡得近乎冷酷，“但區別在於，蛀蟲吃肉，他們能分到一點肉湯，甚至隻是聞聞肉香，這足以讓他們產生一種自己也坐在餐桌旁的錯覺。”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更紮心的話。
    “為了保住這個‘座位’，他們不介意把其他還餓著肚子的人，親手推下懸崖。”
    ……
    與此同時。
    市政大樓頂層，市長辦公室。
    這裏的隔音效果極好，幾乎聽不見外麵的喧囂。莫宏正低頭審閱一份關於城市新區規劃的文件，一旁的莫輕語在為他整理資料。
    “砰！”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秘書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領帶歪到了一邊，臉上毫無血色。
    “不……不好了！市長！”
    他上氣不接下氣，聲音都在發抖，“外麵……外麵全是貧民區的人，把大樓給圍了！他們……他們說要您給個說法！”
    莫宏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個川字。
    他還沒開口，旁邊的莫輕語已經“啪”地一聲將文件拍在桌上，杏眼圓睜，怒不可遏。
    “貧民區的人？他們有什麽資格來要說法！”
    少女的聲音清亮又尖銳，充滿了被背叛的憤怒：
    “這些年，是哪些大家族在打壓貧民區，讓他們永無翻身之日？我父親上任以來，立刻叫停了所有不合理的政策，前段時間還剛批準了季月姐的提案，要重建貧民區的治安所！”
    “父親的計劃裏，處理完那些家族，下一步就是全力扶持貧民區發展！我們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他們的事！”
    她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指著門口的秘書質問：
    “他們現在鬧這麽大，肯定是受了那些混蛋的蠱惑！治安所呢？
    季月的人呢？這種時候，他們不應該立刻控製局勢，把影響降到最低嗎！”
    話音剛落，門口的陰影裏，一道筆挺的身影無聲佇立。
    那是一名身穿治安官製服的年輕警官，肩章在燈光下泛著微光。
    他顯然聽見了莫輕語剛才那番激憤的質問，於是連忙來到二人身前。
    “莫市長，莫小姐。”
    一個標準的敬禮後，他沉穩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亂糟糟的辦公室，瞬間壓下了所有的雜音。
    “季所長命令我前來匯報。她說，想知道治安所為何按兵不動，您隻需要……”
    警官頓了頓，抬手指了指辦公室另一側，那麵正對著市政廣場的巨大落地窗。
    “……到窗邊看一眼，就全明白了。”
    莫宏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
    他一言不發，徑直從椅背上拿起那件象征著市長權威的深色外套，動作沉穩有力，沒有半分遲疑。
    身為半隻腳踏入紅衣級領域的強者，他還不至於被這點陣仗嚇到。
    “父親！”
    莫輕語一步上前，攔住他，臉上的怒氣被擔憂取代。
    “這是陽謀！他們就是算準了您心係民眾，一定會現身，才故意把事情鬧大！您一露麵，就等於跳進了他們挖好的坑裏，百口莫辯！”
    她還想再勸，那名年輕警官卻再次開口，這次的語氣裏，多了一絲安撫的意味。
    “莫小姐，您不必過分擔憂。季所長並非孤身一人。”
    他特意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曹軒先生，也在下麵。”
    曹軒！
    這兩個字仿佛一道電流，瞬間擊中了莫輕語。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攔著父親的手臂也忘了放下。
    剛剛還因為憤怒和背叛而劇烈起伏的胸口，此刻竟奇異地平複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從心底最深處湧出，迅速驅散了盤踞的寒意與焦躁。
    原來是他……
    怪不得一下午都找不到人影，電話也打不通。
    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要過來幫忙解決弗蘭克頓的麻煩，結果早就一個人跑到第一線去了！
    這個家夥……
    莫輕語的嘴角，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微微向上牽起了一絲弧度。那點惱怒，那點埋怨，混雜著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甜意，最終都化作了絕對的安心。
    有他在，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我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瞬間收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緒，再次變回那個冷靜果決的市長千金。
    她鬆開攔著父親的手，側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那名年輕警官，語速極快地命令道：
    “立刻通知所有在大樓內待命的治安官，在一層大廳集合，清出一條絕對安全的通道！”
    “我父親下去，不能有任何差池！”
    說完，她看向已經穿好外套、神色沉凝的莫宏，眼神堅定。
    “父親，我陪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