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等到了地方？”厲時安皺眉。
    “當然，”江良說：“您也看見了，他現在純粹靠輸液管維持生命體征，船艙上醫療資源有限，他暫時不能離開這間玻璃房，最好都不要清醒，因為休眠狀態下人體消耗的能量更少。”
    “您也是醫學世家出身，應該知道這個道理？”
    江良的聲音柔若春風，又在最後抬了把厲時安的學識，雖然他還真不是特別清楚，但按照常理推斷確實是這樣沒錯。
    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他勉為其難點點頭：“好。”    “……”
    江良送走厲時安後，原本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的apha突然動了動，空寂的玻璃房內傳出陣陣愉悅的低沉悶笑，這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到最後甚至摻雜了幾分癲狂進去。
    “好，太好了…哈哈哈哈！哥哥——”
    “哥哥…我就知道，哥哥是愛我的！”
    編號d999的實驗體坐起身，雙手捂住麵龐笑著，不時呢喃出聲，他語氣透著深深的病態和眷戀，混淆著不可抑製的興奮。
    何君瀚看見趕緊打開玻璃門，走上前跪地俯首，見appha還在笑，笑到腮幫子都酸了，他拽掉身上亂七八糟的輸液管，哪有半分虛弱模樣？有的隻是興奮到顫栗的身體——
    他那雙剔透的琉璃眸彎成一輪月牙，裏麵灌滿了愛與癡，像是有人拿一盆墨水往裏麵傾倒，倒到溢出來了還要倒的那種滿。
    “你看見了嗎……君瀚，你看見了嗎！？”他開心地像個孩子：“哥哥他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救我，他是那麽在意我…那麽愛我！”
    “我…我太開心了！”
    何君瀚眸光複雜，他嘴唇動了動不知說什麽好：“…大人，我——”
    幾乎是‘大人’兩個字出現的同時，笑聲戛然而止！
    apha拿下遮在麵上的手，氣氛霎時降至冰點，他冰冷陰鷙的眸子緊緊鎖定跪在地上的何君瀚，語氣極輕、又帶著濃稠到令人發指的惡寒：“你——叫、我、什、麽？”
    …！！
    何君瀚脊背一僵，糟了！
    忘了！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痛感襲來，何君瀚被一腳踹到了心窩，整個人倒飛出去砰一聲撞在牆壁上！
    “哼…！”
    鮮血上湧，麵色驟白，他艱難將一那口血吞咽下去，喘著粗氣重新見禮，顫聲道：“樂樂…樂樂少爺。”
    apha笑了，大燈打在他臉上清晰了麵容，赫然是江樂樂！
    江樂樂臉頰兩側還掛著剛剛大笑留下的清淚，聽見何君瀚的叫法突然又開心的笑了，坐在床邊晃蕩著腳丫，輕聲道：“對…對，就這麽叫我。”
    何君瀚捂住心口緩了好一會才輕鬆些，瞥了眼又笑吟吟的江樂樂在心裏輕歎。
    …這位江樂樂小少爺，什麽都好，就是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不知受了什麽刺激，非要求下屬喊他‘樂樂’，隻要稱呼中沒有這兩個字就發瘋，他還尤其厭惡‘江’這個字，尤其是‘江少爺’這種稱呼，最踩他雷點。
    但不管怎樣，隻要肯喊他‘樂樂’，這位大人就肯和顏悅色地講話。
    要是隻喊‘樂樂’，甚至能收獲大人的青眼和喜愛。
    隻不過很多見到江樂樂可怕模樣的屬下都不敢喊就是了……
    江樂樂從床上跳下來，原地轉了一圈，他彎下腰：“你起來吧，你覺得我今天還好看吧？”
    他似乎有些苦惱：“我躺病床上的樣子會不會很醜啊…哥哥他——”
    眼見江樂樂說起來沒完，何君瀚站起身輕咳了下，適時提醒道：“樂樂少爺，那邊今天來了消息，說…”
    “噓——”江樂樂彎著眸，燦若晶石的眼眸在白織燈下仿佛發著光：“我知道，別提那個老家夥。”
    “……”何君瀚一愣，他垂下眼不去看。
    “唉…你真是無趣，”江樂樂聳了聳肩，被掃了興的他擺擺手：“算了算了，你照顧好我家哥哥，給我準備一艘船，我回去一趟。”
    一想到要回去，江樂樂就心煩，但好在——“等我回來後就可以去見哥哥啦。”
    “對了，”他轉過身，拍拍何君瀚的肩膀，難得正經囑咐道：“我看哥哥為了找我腳都受傷了…你記得讓哥哥好好養傷啊，這些天別出來亂跑了。”
    你看見？你怎麽看見的？
    還有…什麽叫為了你，好像不是為了你吧……
    何君瀚強忍吐槽的欲望，秉承著大人自有大人道理的原則，低下頭服帖應是。
    江樂樂滿意點點頭，哥哥這個人…雖有些聰明，但在某些事情上總是會犯蠢，或許不能說蠢，隻能說良善過了頭。
    就像是對方總想著拯救他。
    江樂樂輕笑一聲，誰讓自己就喜歡這樣的哥哥呢？
    ·
    時間無聲無息流失，圓月隱隱約約缺了一角，天光逐漸照徹夜空，太陽公公準時準點前上班。
    西京時間早九點，第一腺體科醫院已恢複了往日的人來人往，當顧淮穿著一身風衣走進門時，禮儀小姑娘甚至沒顧得上，顧淮就一陣風似的上了樓。
    “咦，顧主任今天上班，怎麽沒穿製服？”
    “話說好像很久沒見到顧主任了……”
    顧淮先是去辦公室準備了一些資料，然後拿起這一摞資料走向院長辦公室，辦公室內傳來人語，顧淮靜靜等著。
    “……”
    大約幾分鍾後，房間內人語漸小，顧淮的手機閃爍了下，他垂眸滑開鎖屏，盯著上麵的文字良久，那上麵文字的大概意思是：“偽裝成實驗體騙取a同情，已回，一周後見，暫安。”
    發送人是匿名，信息經過特殊的加密處理，顧淮放下手機，不知在想什麽。
    哢嚓。
    院長辦公室緊閉的門打開，沈亦之從裏麵出來，他和顧淮對視一眼，說：“院長叫你進去。”
    顧淮點點頭，他走到院長辦公桌麵前，年邁的老院長和藹笑笑：“來了啊。”
    顧博士卻沒回以笑容，他頓了片刻，緩緩將那疊資料放在桌案上，嚴肅道：“院長，我要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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