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貓貓那麽軟、那麽小，毛茸茸軟乎乎，無辜地瞧著顧淮，那神色仿佛是在控訴他為什麽不喜歡自己。
    顧淮整個人都被萌化了。
    他喉結一滾，心間仿佛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刮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把幼崽放地上，動作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思，但嘴上還不承認，別扭道：“你幹嘛送我這種貓貓幼崽啊…我又養不活。”
    “誒？我以為你很喜歡，經常看你和貓貓呆在一起，原來你不喜歡嗎？”
    “我還想著你這次要離開西京，讓它代替我陪著你呢…”
    顧淮沒話說了，被戳穿的少年輕咳一聲掩飾尷尬，他瞥過去看了眼厲時安懷中的小小少年，仿佛剛剛看見這麽個大活人：“你要救他？”
    “當然了！”厲時安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理所當然道：“他看起來狀態好差，我要是不救他，他豈不是要死掉了？”
    “他看起來才八九歲…就這麽死掉多可惜呀——”
    顧淮想勸厲時安放棄這個人，這般模樣出現在這地方，身份肯定不簡單，再不濟也會給他們惹上麻煩，再說這人是死是活和他有什麽關係？
    他隻要…誒，隻要什麽——顧淮的思緒被打斷了，一隻毛茸茸的小爪子踩在了他的腳背上，幼崽貓兒哼唧哼唧湊過來，艱難地從箱子中越獄，就為了和他貼貼。
    顧淮一頓，或許是被美好的新生命觸動了，或許是因為厲時安難得費心思為他準備禮物，總之他做了一個讓自己後悔半生的決定。
    他抱起那隻貓兒，無可奈何笑笑，好似敗下陣來：“你既然想救他，那就讓他留下吧。”
    …………
    少年留下後，顧淮也沒提過要回去，畢竟帶著這麽個傷號也回不去。
    就這樣過了很久，厲時安照顧少年，顧淮就在一邊逗弄貓兒，不時投以幽然目光，在心底第一千零一次後悔自己答應將這人留下來。
    自從少年來了之後，厲時安仿佛都快忘了有他這麽個人存在了，也不出去玩了，每天就是忙著照顧那少年，美其名曰人命關天。
    轉眼半個月過去，按理說少年怎麽也該醒了，厲時安蹲在床邊，擔憂道：“他怎麽還不醒啊，前兩天請的醫生不是說他應該醒了嗎？”
    “是不是這裏的醫生醫術水平不行？我們要不要回去？”
    醫生職業生涯慘遭滑鐵盧。
    顧淮摁了摁太陽穴，皮笑肉不笑：“他沒事。”
    “啊？”厲時安茫然。
    顧淮說：“你先出去。”
    厲時安不明就裏，但還是依言出去了。
    顧淮走到床邊，對著床上的少年冷聲：“起來。”
    ……毫無反應。
    “起來！”他加重語氣。
    仍舊沒有反應。
    他真的不是什麽很有耐心的人，顧淮磨著牙笑了笑，抬腳就要踹人——“啊啊啊！”少年驚慌彈起，抱著身體退到一旁，泫然欲泣：“救命！”
    “顧淮哥哥！”厲時安衝進來，剛在外麵他聽聲音就覺得不對勁，顧淮何曾這麽大聲說過話：“這是怎麽了？”
    說時遲那時快，顧淮趕在厲時安來的前一秒收回腿，厲時安進來隻看見一臉冷漠站在床邊的顧淮和可憐兮兮的少年。
    “誒？”厲時安瞪大眼，不可思議：“你醒了？”
    他拽拽顧淮的衣角，開心地彎了彎眸子：“你怎麽做到的？”
    顧淮別開眼，不想說話。
    這少年早就醒了，小小年紀，心機深重！
    某一次夜深人靜時，他進來找還沒回去睡覺的厲時安，在門外發現這個八九歲的少年，睜開眼注視著睡倒在床邊的厲時安。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醒來，總之顧淮幾乎在碰觸到這個目光的那一瞬間就感到渾身惡寒，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對彼此本能的排斥。
    少年盯著厲時安目光熱烈又深沉，像是狂熱的信徒遇見下凡的神明，仿佛厲時安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的一切。
    其中蘊含的情緒色彩，濃鬱到粘稠，就像什麽冷血動物的視線，黏在身上，甩也甩不掉，他這份喜愛簡直壓得人喘不過氣。
    這種人——
    顧淮本能厭惡。
    情緒這般濃墨重彩的人，都是些難纏的瘋子。
    他一點也不想厲時安沾染。
    下一瞬，這目光消失了，少年發現了站在門外的顧淮，那些濃稠的情緒頃刻褪得幹幹淨淨，隻剩可憐巴巴的懼怕。
    可惜顧淮不吃這一套。
    他走進去，抱起熟睡的厲時安，撂下句：“識相的話，今晚就滾。”
    少年一顫。
    厲時安喜悅的聲音把顧淮拽回了現實，他看向靦腆的少年，很明顯，對方並沒有將他的話放在眼裏。
    他拉住厲時安，用了重一點的語氣說：“既然他已經醒了，那我們也該啟程回去了。”
    “可是…”他猶豫地看著一聽這話瘋狂咳嗽的少年：“他好像…”
    顧淮深吸一口氣，他看起來氣得不輕，強撐著用和煦一點的語氣說：“你出去，我有話和他說。”
    “啊？”又讓他出去？
    於是莫名其妙的厲時安再一次被踢出群聊，顧淮找把椅子坐下來，他發現用迂回戰略對麵前這人沒有半分用處，索性開門見山：“那些追殺你的人快來了。”
    少年猛然一抖！瞪大雙眼。
    他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像隻受驚的兔子，還嚐試著惹顧淮愛憐：“哥哥…你幫——”
    “別裝了，”顧淮冷聲道：“我隻希望你有多遠滾多遠。”
    少年麵容有一瞬扭曲，他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那樣好的厲時安，憑什麽在顧淮這樣冷心冷血的人身邊？
    顧淮嗤笑一聲，勝券在握：“你想活下去嗎？”
    少年呼吸一頓，他…他想。
    這個人要說什麽？
    “你想活下去吧。”顧淮說，他語氣明明沒什麽波瀾，卻有種貫穿人心的力量，少年感覺自己被看透了。
    “我…”
    不用回答，顧淮就清楚答案，他笑了：“我可以幫你。”
    少年抬眼，他知道對方有條件，果不其然，顧淮說：“但我有一個條件，我要你——”
    “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厲時安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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