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江山美人,半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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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重承諾了我一個位置,”顧淮深深注視著厲時安,仿佛要看進他的靈魂:“他要我幫他解決這場因醫學井噴式發展而造成的動亂,將信息素技術對apha的惡劣影響壓至最低,並在此次大選中幫助他勝出,他會在上位後開辟一個新的職位,向我放出政權,而他隻留軍部權柄。”
    “他要我利用beta身份穩定帝國新興起的beta新貴勢力,配合他向老牌政壇氏族聞家施壓,將他們擠出核心權力地帶,事成後他會辭去元首職務,將軍權與政權徹底分割,分而治之,由我執政,而他掌軍,自此半分天下。”
    “他說他對政權不感興趣,疲於應對宦海上的彎彎繞繞,說我是時代的寵兒,在這樣的時勢下握住了信息素誘導劑這柄達摩克利斯之劍,他還說——”
    “憑我的政治天賦和醫學天賦,再聯合他的軍事天賦,至少可延續秦家百年榮耀無雙。”顧淮語氣微頓,他看著厲時安那雙眼,字字珠璣:“乃至複辟帝製,封王拜相——未嚐不可。”
    厲時安完全沒注意到顧淮眼中的深意,和那種好似要將他穿透了的侵略視線,他被這大逆不道的宏偉藍圖驚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線:“複…複辟帝製?這可以做到——?”
    “可以,”顧淮很輕地笑了:“帝國現有階層固化過於嚴重,九成九的資源握在兩三成的人手裏,八成資源握在百分之一的人手裏,而這些人,全都是apha——”他語氣平淡,麵無表情說出了一個細思極恐的事實:“而我,在有秦家做保護傘的前提下,能通過生化手段,利用apha會被信息素影響的設定,間接或直接的控製他們。”
    “同時對醫學資源進行壟斷,遏製腺體科目發展,把所有科技生化資源都掌握在自己手裏,或者更大膽一點——讓腺體學技術逆向發展,毀掉所有絕密資料,滅掉所有高端學者,少說也能繼續壓榨迫害beta百年。”
    “百年之後,哪管它洪水滔天,青史何名?”
    厲時安仿佛石化在了原地,自心底泛起一股空曠而盛大的恐慌來,他突然明白了,為何從古至今,奸臣佞官總是前仆後繼,層出不窮,在絕對的權勢利祿麵前,又有多少人能維持住心裏那點微末的良知?    “如果能同時掌控軍政兩權,和皇帝也沒什麽區別了,何必多此一舉?”
    但要是真的那樣,曾經帝國付出慘痛代價、血流漂杵的製度改革,真真可謂是功敗垂成。
    “那你上去之後,準備做什麽呢?”厲時安撐著床,挪到他身邊,抓住了他腰間的衣角,期許的望著他:“你會和秦重作對,為那些弱勢群體平反發聲,推動aega的下巴,居高臨下的看他:“厲時安,你是沒聽懂我在說什麽嗎?我都要為了一己私欲反向推動醫學技術百年了,你居然還在問我會不會為民謀利?”
    他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厲時安這小腦袋瓜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是裝迷糊還是真通透?    “恭喜呀。”
    顧淮被這句違心的恭喜氣得血液逆行,他不想再猜來猜去的賭氣了,背指輕輕拍了拍oega的側頰,命令道:“抬頭,看我。”
    厲時安迫於淫威,不情不願抬起腦袋看他。
    旋即顧淮氣質陡轉,他溫柔地蹭了蹭厲時安的唇角,聲音裏有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與期盼:“我問你,既然你覺得我不會與秦家同流合汙,覺得我和那些apha不是一類人,那為什麽下意識認為我會和秦重合作?為什麽問我——我和秦重準備做什麽?”
    厲時安一呆:“什麽?不是你今天去見的秦重嗎?”
    他奇怪地看了顧淮一眼,覺得他這個問題莫名其妙:“而且你還拿著秦家的禮服回來了,這時候說這些動作和你沒關係誰信啊?秦重那個隻知道打仗的傻子肯定是被你這個八百個心眼的狐狸精騙了呀。”
    “我問問你怎麽坑的他,有什麽問題嗎?”
    顧淮:“……………………”
    他麵色複雜的鬆開了手。
    半晌,他抬起頭,後退半步,右手捂住自己半張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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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怎麽了?”厲時安蹙了蹙精致的眉峰,有點擔憂的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很好。”好半天顧淮才從牙縫迸出幾個字:“你肯信任我,我很高興。”
    人常言戀愛使人智商下降,曾經他不信。
    如今以身試法,正中眉心。
    厲時安點點頭,他看顧淮不說話,又小小聲問他:“那你當上去之後準備做什麽呀?到底會不會——”
    後半句話沒問出來,因為顧淮突然用一種惡狠狠的目光看著他,男人咬緊後槽牙,單手撐上床,跪在他身邊不無惡劣地說:“我準備——”
    “對內強取豪奪,對外斬盡殺絕。”
    “你要是不答應嫁給我,我就把你綁回來,行不行?”
    厲時安茫然地攏了攏眉,覺得顧淮這話又酸又怪,他餘光瞥見顧淮微不可察顫抖的手,驀地想到了什麽,這男人白日裏還說什麽他輸了,他才能贏,怎麽一會功夫就要和人半分江山了?
    顧淮…該不會是誤會了什麽,在和他鬧脾氣吧?
    他好不容易想明白,想說點什麽,就感到顧淮抱緊了他,男人在他耳邊輕輕歎氣,認輸般說:“我錯了,抱歉,我以為你不信任我,原來沒有自信的人是我。”
    他嗓音苦澀,疲倦失意:“我總是患得患失,就像久居黑暗的人,突然得到了一絲絲溫暖的日光,既貪戀這份溫暖,想把太陽永遠留在身邊,又不肯相信真的會有陽光肯普照這片被遺棄的土地。”
    “我拚了命想抓住你,又不敢相信,你真的願意愛我。”
    “所以總想試探你,總想隱藏真實的自己,我——”他聲線驟然發啞,餘下的話都被喉頭湧上的酸澀壓了回去,隻是死死抱住厲時安,像惡龍緊箍著他得而複失的珍寶。
    厲時安身軀猛然一顫,他顫顫巍巍地闔上眸,回以同樣的力度緊緊抱住了顧淮,兩個人用著要把彼此楔進身體裏的力度擁抱著,良久,顧淮似乎終於在這樣的安撫中汲取了點慰藉,在oega耳側啞聲說:“我不會同意秦重的提議。”
    厲時安指尖蜷縮,他側了側目,想看看顧淮的表情:“為什麽?阿淮,你不是說至高無上的權力是你曾經的夢想嗎?”
    如今這份權力擺在這,唾手可得,你為什麽不要?
    “而且我早已想明白,你不必為我放棄什麽,阿淮,”厲時安笑得很溫柔,嗓音有種平撫人心的力量:“無論你做出何種選擇,我都會陪著你。”
    “就算你真的被腐化,成為了apha世家的擁護者,我也會留在你身邊,時刻提醒你,拉著你,我會在你身側,但也會站在與你相反的政治立場上。”
    “我說去找哥哥,並不代表我要離開你,我這輩子就賴你身邊了,哪怕我們走在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哪怕我們成為宿敵,隻要你不趕我,我不會走的。”
    他眨眨眼,打趣道:“說不定哪一天,你就回心轉意了呢?”
    顧淮聲音悶悶地:“你不是讓我放下仇怨?”
    厲時安頓了頓,半晌,他說:“是,我是希望你放下過往,不要再沉湎於仇恨,那會把人變得麵目全非,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是所有痛苦都可以一笑了之,我沒經曆過你的過去,亦沒資格左右你的選擇。”
    “我不能非逼你和我一起呀,對不對?”
    “所以這是建議,卻也隻是一個建議,我尊重你的所有選擇,如果最後這個結果不盡如人意,我也會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厲時安主動在顧淮鼻梁處落下一個輕柔的吻,笑著說:“因為…我愛你呀,顧淮。”
    我愛你的意氣風發,也愛你的落魄失意。
    愛你的一腔孤勇,也願意包容你的隨波逐流。
    是純粹的、無條件的偏愛。
        這世上或許有很多人都可以獲得權力、地位,金錢,但愛人和被愛的能力,卻是極少數人才擁有的奢侈品。
    隻有被愛意包裹著長大的人,才擁有無堅不摧的愛。
    它能抵禦俗世一切酷暑嚴寒。
    他顧淮何德何能,有幸被這樣勇敢而溫暖的人深愛。
    “……”
    他們就這樣對坐而抱了很久很久,久到厲時安頸窩裏滾燙的淚,都幹涸成了斑駁的痂,顧淮輕柔的聲線才再次響起:
    “秦利民和秦重骨子裏都是一樣的人,他們維護的利益是階級的利益,有時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得失;或許曾經的秦重不是這樣的,但從他擔負起秦家興衰的那一刻起,他就別無選擇地變成了秦利民那樣的人。”
    “他們想要的勝利,並非個人鬥爭的勝利,而是階級鬥爭的勝利。”
    “所以他們拚了命的拉我入夥,並且理所當然的認為我不會拒絕,”顧淮嘲諷一笑:“江山美人拱手相讓,權勢地位盡數相贈,怎麽會有apha願意違背自己的天性,忤逆自己的利益,放著伸手可摘的遮天浮華不要,轉而去做逆行而上的叛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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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分江山,多麽壯誌豪情的誘惑。
    古來“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又是多少apha畢生的求而不得?
    “可他們不懂,我已經獲得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顧淮吻了吻厲時安的耳廓,由內而外的喜悅著,他抬起頭,眷戀地注視著oega,用近乎虔誠的語調說:“我不要站著為王,我要跪著愛你。”
    這塵世的聲色犬馬、宦海沉淤,不過是繁華之下的巨大泡影,偶爾醒來時,總覺空寂迷茫、虛偽可怖。
    他害怕高山的寒,不肯與冰冷的名利共度餘生。
    見過太陽的人,怎甘心沉淪於暗夜。
    “老婆,”他拇指撫過厲時安側頰,輕聲問:“你曾經和我說,你的夢想是解放oega,促使abo平權——是嗎?”
    厲時安唇瓣微動,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傷痕累累的男人,好在顧淮也不需要他回答,男人眉眼溫和地笑了笑,說:“我幫你實現這個願望好不好?”
    這俗世的浮華,他曾幾度失之交臂,卻意外收獲了心之歸處。
    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如果他沒有遇見厲時安,意外坑害了厲家,或許他早就答應了秦重的提議,然後手握權柄,偽善地與秦重鬥智鬥勇一輩子。
    他生於秦家,惡貫滿盈,委實算不得什麽好人,貪婪、傲慢、嫉妒,所有欲壑難填的掠奪與暴虐——都是他們這些高階apha烙在骨骼裏的原罪。
    合該終其一生得不到救贖,見不到日光。
    厲時安揚起頭,對他露出一個令漫天芳華都失色的璀璨笑容,他說——好。
    顧淮眸光閃爍,半晌,也釋然地笑了,開懷的笑乘著夏日溫婉的風,飄過遠處華燈初上的繁華街景,卷入匆匆歸巢的炊煙人家。
    今夜月朗風清,城市萬家燈火。
    從此刻起,他終於和厲時安走在同一條道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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