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依舊低著頭，但他的內心，卻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那股溫暖而浩瀚的生命本源之力，依舊在他四肢百骸中緩緩流淌，修複著他最後的傷勢，帶來一種如獲新生的舒暢感。
    但與之相比，腦海中回蕩的那個承諾，才是真正讓他神魂戰栗的根源。
    “一甲子之內，助你踏入金丹大圓滿。”
    一甲子，六十年！
    金丹大圓滿！
    這是何等狂妄，又是何等……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修仙之路，一步一登天。從金丹初期到金丹大圓滿，至少要花費三百載以上的苦修，這是一道天塹，困住了無數天驕人傑，終其一生都無法跨越。
    他林玄自問天賦不凡，但在宗門典籍的記載中，最快的記錄，也耗費了近兩百年光陰。
    而現在，有人告訴他，隻需要六十年。
    代價，僅僅是監視兩個已經徹底廢了的師兄。
    不，這甚至算不上代價。
    這根本就是一場天大的賞賜！
    忠誠？宗門？
    在絕對的力量和活生生的道途麵前，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瞬間就變得蒼白無力。
    他已經親眼見證了覃清廷和樸鈞的下場。跟著他們，隻有死路一條。而選著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卻能看到一條通往巔峰的康莊大道。
    這道選擇題，根本不需要思考。
    “林玄……願為前輩效死！”
    沒有絲毫猶豫，林玄用盡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在神魂深處，向著那道至高的意誌，傳遞出自己卑微而又決絕的回應。
    “很好。”
    楚軒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那般古井無波，聽不出喜怒。
    “做好你的事，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說罷，那股縈繞在林玄神魂中的淡淡壓迫感，便徹底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林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顆因為狂喜而劇烈跳動的心髒，強行按捺下去。
    從這一刻起，自己的人生，已經徹底走向了另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石窟的角落裏，緩緩站了起來。
    是封。
    他一直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像一個與世隔絕的旁觀者。但當他起身的刹那，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太古洪荒的蒼茫，便若有若無地彌散開來。
    那並非是鋒芒，而是一種曆經了無盡歲月沉澱後的厚重與滄桑。
    覃清廷等人甚至沒有察覺到這股氣息的存在，但楚軒卻緩緩睜開了眼睛，平靜地望了過去。
    “你的手段，比我想象的，還要高明。”
    封走到楚軒麵前，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欣賞。
    “兵不血刃，攻心為上。不僅讓他們簽下神魂契約，更是在他們之間，埋下了一顆不信任的種子。從此以後，他們三人，再不可能同心同德。”
    “雕蟲小技而已。”楚軒淡淡地回應。
    “這不是小技。”封搖了搖頭，他那雙仿佛蘊藏著星辰寂滅的眸子，凝視著楚軒，“這世間，最難掌控的，便是人心。你能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比你那讓人歎為觀止的修煉手段，更讓我感到驚訝。”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我沉睡了無盡歲月，本不該在這個時間醒來。那柄魔劍，也同樣如此。它的意誌，沉寂了萬載，卻偏偏在此時複蘇。”
    封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你不覺得，這太過巧合了嗎？”
    楚軒的眉頭，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或許，這片天地的寧靜，又要到頭了。”
    封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窟的穹頂，望向了那未知的，遙遠的天際。
    “每一次魔族異動，都預示著一場席卷整個天元大陸的浩劫。上一次，是萬年前，屍山血海，百聖凋零。這一次……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我能感覺到，那股毀滅與混亂的氣息，正在變得越來越濃鬱。”
    魔劫。
    一個無比沉重的詞語。
    “你的成長速度，超出了我的預料。或許，你就是這個時代的變數。”
    封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楚軒身上，帶著一絲期許。
    “我希望，當那一天真的到來時，你能成長到，足以與我並肩作戰的高度。”
    石窟之內，一片寂靜。
    封的話，像是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麵。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楚軒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凝重，更沒有半分所謂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覺悟。
    “天元大陸的未來，與我何幹？”
    楚軒的聲音，平淡得近乎冷酷。
    “我沒那麽偉大，也不想做什麽救世主。”
    他看著封，眼神清澈而純粹。
    “我畢生所求，不過四個字。”
    “念頭通達，有尊嚴的活著。”
    “誰讓我念頭不通達，我就讓他徹底消失。誰想剝奪我活著的尊嚴，我就讓他神魂俱滅。”
    “至於什麽魔劫，什麽浩劫……隻要它們不來惹我，我便懶得理會。若是惹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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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我，不介意讓這片天地，換一種顏色。”
    封靜靜地聽著，他臉上的期許，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的點頭。
    眼前這個年輕人，與他所認識的任何一位上古大能，都截然不同。
    他沒有宏大的理想，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
    他的一切行為，都源自最本我，最純粹的驅動力。
    這樣的人，無法用大義去束縛，無法用道德去綁架。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或許，比任何人都更接近“道”的本真。
    “我明白了。”
    封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轉身走回了角落，重新坐下，仿佛再次變成了一尊亙古不變的雕像。
    而這場簡短的對話，卻讓不遠處，另一個一直默默關注著這邊的人，心神劇震。
    是顧一海。
    作為散修聯盟的一員，他同樣在楚軒的威壓下，簽訂了五十年的“賣身契”。
    從一開始的不甘，到後來的認命，再到此刻……他心中隻剩下了無盡的敬畏。
    太可怕了。
    主人的手段，簡直堪稱神鬼莫測！
    他親眼看到了，之前還不可一世，連他都要仰望的天機閣三大長老，是如何在短短時間內，從天堂被打入地獄，最後像狗一樣，跪在地上，搖尾乞憐。
    那可是覃清廷！
    金丹中期的修士，主理天機閣日常事務，八麵玲瓏，老奸巨猾，算計了一輩子的人物！
    可在主人麵前，卻像個三歲的孩童，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底牌，都顯得那麽可笑，那麽無力。
    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個心高氣傲的老狐狸，收拾得服服帖帖。
    現在，他更是聽到了主人與那位神秘“封”前輩的對話。
    魔劫？
    並肩作戰？
    這些詞匯，距離他太過遙遠。
    但他聽懂了主人的回答。
    念頭通達，有尊嚴的活著！
    這八個字，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顧一海混沌的思緒。
    是啊！
    他們這些散修，在底層掙紮，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被人瞧不起，被人當做炮灰，所求的，不也正是這些嗎？
    隻是，他們沒有那個實力，去說出這樣的話。
    而主人，有。
    這一刻，顧一海心中，因為被強迫簽訂契約而殘留的最後一絲怨氣，也徹底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
    能追隨這樣一位主人，或許，是他顧一海，這一生最大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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