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源峒風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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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帶著嚴歡,朝著楊府的方向匆匆趕去。一路上,馬蹄噠噠作響,揚起一陣塵土。嚴歡坐在馬車上,眉頭緊皺,心裏不停地琢磨著報仇的事兒。
    武舉人在這地方有頭有臉的,要是自己就這麽直接把他殺了,肯定會被官府通緝,以後就得過著逃亡的日子。不行,不能殺他。嚴歡暗自搖頭,眼神裏閃過一絲堅決,既然不能要他的命,那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頓,出出這口惡氣。等見到武舉人,先一拳把他打倒在地,讓他嚐嚐厲害,再逼他到紅桃的墳前磕頭認錯,好告慰紅桃的在天之靈。這還不夠解恨,一定得讓武舉人和楊萬裏披麻戴孝,給紅桃守靈,才能稍微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正想著,嚴歡就到了楊府氣派的大門前。朱紅色的大門關得緊緊的,門環在太陽下麵閃著冷冷的光。門丁眼尖,一眼就瞧見管家了,趕緊小跑著過來開門,恭恭敬敬地請他們進去。楊家的宅子又寬敞又氣派,足有六間房,院子西邊有一扇小小的門,那門半開著,通到隔壁的院子,給這深宅大院添了幾分神秘感。
    管家領著嚴歡來到堂屋,堂屋裏擺著古色古香的桌椅,牆上掛著幾幅字畫,一看就知道主人身份不一般。管家笑著說:“你先在這兒坐會兒,我這就去找老爺過來。”
    “快去快回。” 嚴歡心急如焚,大步走到座位上坐下,眼睛時不時地看向門口,等著武舉人出現。
    “別著急,一會兒就能見到我家老爺了。” 管家一邊說著,一邊叫來一個仆人,讓仆人給嚴歡端茶倒水。隨後,管家轉身離開,腳步聲越來越遠。
    嚴歡閑得無聊,低頭看著仆人剛端來的茶水。茶水還很燙,熱氣直往上冒,悠悠地把茶的香味散開了。嚴歡深吸一口氣,聞著這茶香,可心裏一點兒也不開心,隻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衝進來四個人。走在前麵的是管家,後麵跟著兩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手裏緊緊握著大刀,刀身寒光閃閃,讓人害怕。最後麵是一位老人,隻見他麵容沉穩,目光堅定深邃,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經過歲月沉澱的威嚴,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麵、經曆過很多事兒的人,想必他就是武舉人了。
    兩個壯漢氣勢洶洶地衝進來,揮舞著手中的大刀,惡狠狠地對嚴歡吼道:“你就是那個來找老爺算賬的人!”
    嚴歡心裏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他們居然有刀!自己一門心思想著找武舉人討個公道,連防身的武器都沒帶。這可怎麽辦?嚴歡一下子慌了神,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心裏明白此刻不能硬來,於是急忙拱手作揖,陪著笑臉說:“我找武舉人是想跟他好好商量個事兒。”
    管家卻突然衝出來,指著嚴歡大聲說:“別聽他胡說,他就是來找老爺算賬的,趕緊把他抓住。”
    兩個壯漢得到命令,立刻像惡狼一樣向嚴歡衝了過來。嚴歡心裏一驚,正猶豫著要不要動手反抗,一個壯漢已經眼疾手快,把鋒利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貼著皮膚,嚴歡隻覺得脖子一陣發涼。
    嚴歡強裝鎮定,臉上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對武舉人說:“武舉人,您大人大量,就饒我這一回吧。”
    武舉人慢悠悠地走到嚴歡麵前,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冷笑著說:“聽說你就是那個潑婦的相公?”
    “是的,大人。不過,我那媳婦溫柔賢惠、知書達理,平時連隻螞蟻都不忍心踩,絕對不是什麽潑婦。” 嚴歡急忙為妻子辯解,眼神裏全是對妻子的維護。
    “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平時我連罵他都舍不得。你媳婦倒好,居然拿刀捅了我兒子。你說她不是潑婦誰是潑婦呀?” 武舉人提高了音量,臉上全是憤怒和不滿。
    “大人,您知道您兒子幹了什麽事嗎?” 嚴歡強忍著怒火,想著先把事情說清楚,說不定武舉人並不知情,誤會解開了,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幹了什麽事?” 武舉人皺著眉頭,一臉疑惑。
    “他騷擾我媳婦。” 嚴歡一字一頓地說。
    “不可能。我兒子身邊有三個女人伺候著,怎麽會再去騷擾你媳婦?”
    “那不然我媳婦為什麽要拿刀捅你兒子呢?” 嚴歡反問。
    “她本來就是個潑婦。” 武舉人一口咬定嚴歡的妻子是潑婦,根本聽不進嚴歡的解釋。
    “她不是潑婦。” 嚴歡堅定地反駁。
    “她是。” 武舉人也不甘示弱,覺得嚴歡是在狡辯。
    “她不是。” 嚴歡再次強調,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怎麽說武舉人都不相信他。
    武舉人突然火冒三丈,大聲吼道:“我說她是她就是!”
    “算了……” 嚴歡無奈地妥協了,畢竟刀還架在自己脖子上,他不敢再激怒武舉人,生怕招來殺身之禍。
    “聽說你打了我家管家?” 武舉人繼續質問,好像嚴歡犯了天大的罪過。
    “我親耳聽到管家說,他燒了我的房子,殺了我媳婦。” 嚴歡聲音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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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武舉人毫無愧疚的樣子,硬氣地說。
    嚴歡咽了口唾沫,心裏湧起一股怒火,但又不敢發作。他本來想破口大罵武舉人,可看到架在脖子上的刀,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怕說錯一句話,就會被他們當場殺了。於是,嚴歡強壓著怒火,盡量平靜地說:“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討個公道!”
    “什麽叫公道?” 武舉人一臉戲謔地問。
    “公道就是……” 嚴歡本來想說殺人償命,可話到嘴邊,又猶豫了。猶豫了一會兒,他慢慢說道,“您燒了我的房子,殺了我媳婦,不管怎麽說,您總得向我賠個不是吧。”
    “這就是公道?” 武舉人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您覺得呢?” 嚴歡反問。
    “這不算公道。” 武舉人毫不猶豫地否定道。
    “這不算公道,那什麽才算公道?” 嚴歡追問道。
    “公道就是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武舉人說著,還故意向前走了一步,示意壯漢把刀壓得更緊一些,想用這種方式震懾嚴歡。
    “這是威脅,不是公道。” 嚴歡據理力爭。
    “這就是公道。” 武舉人蠻橫地說,完全不講道理。
    “要是這也算公道,那人人都能去當土匪流氓了。” 嚴歡氣憤地反駁道,他覺得武舉人的行為和土匪流氓沒什麽兩樣。
    “誰說不是呢?不過,不是人人都能當土匪流氓的,當得好就是皇帝,當不好就會掉腦袋。” 武舉人滿不在乎地說,在他眼裏,權力就是一切。
    “大人,您說的那是打仗的事兒,不是公道。” 嚴歡耐心地解釋。
    “看來你見識還是太淺了。我問你,要是有一天你當了皇帝,你說的話算不算公道?” 武舉人不依不饒地問。
    “不算。” 嚴歡堅定地回答。
    “你說的話就是公道。你讓誰跪下誰就得跪下,這不算公道嗎?” 武舉人步步緊逼,試圖用權力的威懾讓嚴歡屈服。
    “那是權力,不是公道。” 嚴歡毫不退縮,眼神裏透著堅定。
    “那什麽才算公道?” 武舉人又問奇。
    “殺人償命才算公道。” 嚴歡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你想讓我死?” 武舉人臉色一沉,他覺得嚴歡這話是在挑釁他。
    “不,我沒這個意思。” 嚴歡心裏一陣慌亂,他知道自己這句話可能惹惱了武舉人。
    “要不是我拚命守衛疆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因為戰爭死掉呢?” 武舉人突然提高了聲調,好像在給自己的惡行找借口,想用守衛疆土的功勞來掩蓋自己的罪行。
    “大人,這是兩碼事。我們今天說的是您燒毀我房子,殺掉我媳婦的事兒。” 嚴歡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不想被武舉人把話題帶偏。
    “你是來討公道的吧?” 武舉人盯著嚴歡,冷冷地問。
    “是的。” 嚴歡堅定地點點頭,他不會放棄。
    “來我這兒討公道?” 武舉人又問,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
    “是的。” 嚴歡再次肯定。
    “可是,我已經讓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怎麽討公道呢?” 武舉人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好像在嘲笑嚴歡自不量力,在他看來,嚴歡根本沒資格跟他討公道。
    “大人,您身為武舉人,應該讓我討到公道。” 嚴歡心裏還抱著一絲幻想,希望武舉人能念及身份,主持公道。
    “這跟我是不是武舉人有什麽關係?” 武舉人不屑地說。
    “您從軍是為了什麽?” 嚴歡突然問。
    武舉人支支吾吾地說:“嗯……” 好像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根本不願意麵對這個問題。
    “你是為了保家衛國吧?” 嚴歡接著說。
    “對,就是為了這個。” 武舉人想了想,還是承認了。
    “你看我現在家沒了,媳婦也沒了,你覺得你的目的達到了嗎?” 嚴歡質問。
    “嗯…… 這樣吧,我給你五十兩銀子,你重新蓋一處房子吧。” 武舉人思索了一會兒,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大人,我媳婦也沒了?” 嚴歡提醒道,心裏對這個解決辦法很不滿意,妻子的性命怎麽能用錢來衡量。
    “那我再給你五十兩銀子,你去買個媳婦。” 武舉人滿不在乎地說。
    “五十兩銀子不夠。” 嚴歡皺著眉頭說。
    “那就再給你五十兩。” 武舉人不耐煩地說,他覺得嚴歡是在故意刁難他。
    “我媳婦哪是這些銀子就能買回來的。” 嚴歡憤怒地說。
    “那你想怎麽樣?” 武舉人有點不耐煩了,語氣裏帶著一絲威脅。
    “我想……” 嚴歡猶豫了一會兒,他心裏閃過無數念頭,最想做的就是殺了武舉人,為妻子報仇。可是,看著架在脖子上的刀,他終究還是沒敢說出來。最後,隻能怯生生地說:“能不能再加些錢?”
    “加錢是絕對不可能了。不過,你媳婦出殯那天,我可以給她送些紙錢過去。” 武舉人冷冷地說,他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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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 嚴歡咬著牙說。
    武舉人覺得嚴歡的要求就這些了,就對管家說:“你去庫房拿一百五十兩銀子過來。”
    管家說:“遵命,老爺。” 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武舉人繼續對嚴歡說:“本來我隻是想讓兩個家丁去教訓一下你媳婦。可是,他們回來告訴我說你媳婦太厲害,拿著菜刀就追著他們砍。沒辦法,我才讓他們把你家房子燒了。誰知道這些家夥居然在晚上放火,哎,都怪我……”
    嚴歡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心裏滿是憤怒和無奈,隻能冷冷地看著武舉人,眼神裏好像要噴出火來,他知道武舉人這是在推卸責任。
    “你們把刀放下吧。” 武舉人揮了揮手,示意壯漢把刀拿開。
    這個時候,嚴歡是可以反抗的。隻要他願意,他有機會出其不意地殺死武舉人,為妻子報仇雪恨。可是,他卻沒有動手,一是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二是他現在不想殺人了。他猶豫了一下,客氣地說:“多謝大人。”
    隨後,武舉人帶著幾個壯丁離開,管家滿臉堆笑,哈著腰,一邊說著 “稍等片刻,馬上就來”,一邊快步朝賬房走去,眨眼間,隻剩下嚴歡形單影隻地站在那兒。
    嚴歡眉頭緊鎖,內心如翻江倒海般,展開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望著武舉人離去的方向,眼神中滿是痛苦與掙紮,暗自思忖:若我此刻將這銀子收下,不就等同於默認接受了他們虛偽的道歉?這不就意味著我承認不再為紅桃報仇雪恨了嗎?難道在他們眼中,紅桃的一條命,就隻值這區區一百五十兩銀子?
    想到此處,他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成拳,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篤定自己絕不能就這麽輕易妥協。然而,思緒卻如脫韁的野馬,不受控製地飄向更多方向。他的目光逐漸變得空洞而迷茫,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幅畫麵:如今自己一下子有了這麽多錢,這白花花的銀子,確實足夠自己衣食無憂地活一輩子了。妻子死了,或許在旁人看來,再找一個也並非難事。可要是真殺了武舉人呢?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官府必定會對自己窮追不舍,就算僥幸逃到天涯海角,也隻能隱姓埋名,過著如同老鼠般見不得光的日子……
    這麽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他的眼神中漸漸失去了最初的決絕與堅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猶豫和動搖。最終,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在內心深處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放棄報仇。
    就在這時,管家一路小跑著回來了,雙手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雕花的木托盤,托盤上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白花花的銀子。管家將銀子遞到嚴歡麵前,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嚴兄弟,這可都是上好的雪花銀呐。”
    嚴歡緩緩伸出手,接過銀子,他心中五味雜陳,最後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管家見狀,臉上露出一臉疑惑的神情,陰陽怪氣地問道:“這是什麽意思呀?嫌少是吧?”
    嚴歡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盯著管家,眼神中滿是自嘲與無奈,緩緩說道:“不是嫌少,我隻是覺得自己好無能,連為妻子報仇的勇氣都沒有。”
    管家聽了,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這些銀子足夠你去鄉下買一個女人了,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皮膚嬌嫩、活力健康,不比你家那個婆娘強多了?”
    嚴歡聽了這話,身體微微一震,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他隻能苦笑著,低聲說道:“你說的沒錯,這些錢足夠買一個鄉下小姑娘了。”
    說完,他猛地轉過身,大步朝著楊府的大門走去。當他走出楊府時,夕陽的餘暉正溫柔地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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