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希瑪爾已經在教堂裏生活了三年多，而再過不久，她就要迎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了。
    雖然，希瑪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麽時候，但她把自己被艾洛爾蒂娜救出來的那一天當做了自己的生日。
    那是名為組織殺戮機器七號的忌日，也是名為希瑪爾的少女獲得新生的日子。
    而在教堂裏生活了三年多的希瑪爾，在眾多修女媽媽的教育下，已經變成了一個很溫柔的孩子了。除了表情依舊沒什麽起伏，畢竟職位卡的副作用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
    但和她相處久了，很多人僅僅是看到她眉頭的幅度都能知道她的情緒，就仿佛這個人背後自帶背景一下，開心的時候全是鮮花，不高興的時候就是狂風暴雨，生氣的時候就是火山噴發一樣。
    而在這三年多的時間裏，希瑪爾也在著的大主教和神父的指導下修煉，當然這個修煉並不是提升等級，而是幫她穩固基礎。之前被灌藥提升等級的希瑪爾根基太過漂浮，但偏偏職位卡的侵蝕是和等級掛鉤的。
    所以大主教和神父就商量了一下，反正隻要不提升等級就不會增加侵蝕，幹脆就幫希瑪爾穩固基礎好了，這樣也能強身健體，對她百利無害。
    而伴隨著根基的穩固，希瑪爾也感覺自己變強了許多，當然主要體現在身體強度上，畢竟她的職位卡都被封印了。
    身體素質的提升讓她更容易學會很多生活技能，也能幫助修女媽媽們做更多的事情。
    比如此刻的洗衣室內，希瑪爾正在和幾個修女媽媽一起幫這裏的孩子們洗衣服。
    這些孩子大多都是一些教國島騎士的孩子，或者一些異能者的孩子。那些人在戰爭中或者探索裂縫時意外死亡。甚至有一些是天災或者獸潮災害後失去父母的孩子。
    教堂自然把這些孩子聚集在一起撫養，直到他們長大成年為止。畢竟在教國島隻要成年了，你不好吃懶做，總能找到工作生活下去。
    而希瑪爾再過不久也要成年了。
    “真是麻煩小希瑪爾了。”旁邊一位年近五十的修女媽媽扶著腰緩緩地站了起來，她是一個普通人，和希瑪爾一樣也是孤兒，隻不過成年後選擇留下成為了修女。
    因為上了年紀，所以久坐站起來，腰還是有點不太舒服的。
    “如果不是你幫忙，我一個人還真不知道要洗多久。”
    “沒關係的，卡薇妮媽媽。”希瑪爾表情不變，語氣也很平淡的說道：“最近天氣很熱，弟弟妹妹們換衣服也很勤快，很正常的。”
    “是啊！而且最近有幾個小家夥格外好動，每天都要把衣服弄的亂糟糟的呢。”卡薇妮微笑的說道。
    “薩利和科瑞坦他們吧。最近他們幾個家夥很喜歡在沙坑裏麵堆沙子玩，還喜歡在裏麵打滾。”希瑪爾把最後一件衣服擰幹放進衣簍裏麵說道：“等會我就去說說他們。”
    “嗯嗯，麻煩你了。”
    “沒關係。”
    雖然希瑪爾依舊態度冷淡，但作為教育照顧了希瑪爾三年的卡薇妮還是從她那平淡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絲淺淺的笑意，看起來她還是很開心的。
    至於她在開心什麽，卡薇妮也能猜到是什麽。
    三年的時間，希瑪爾已經從一開始對一切的迷茫和無措到開始了解學習融入這種平淡的生活，直到現在她徹底融入了教國島，並且享受著這平淡而又寧靜的生活了。
    “對了，希瑪爾。”卡薇妮像是想起了什麽，看著正端起衣簍準備把衣服倒進洗衣機的希瑪爾問道：“用不了多久你也十八歲了，有想好之後想做什麽嗎？”
    聽到這個問題，希瑪爾端著衣簍子的手也是短暫的停滯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正常了。
    “我……不知道。”希瑪爾說道：“我隻想保持現狀，現在就很好。”
    十八歲成年就要離開教堂自立根生，這個規矩希瑪爾是知道的，畢竟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教堂都會認真教育他們，教育資源和條件都不比外麵差，甚至因為是教堂的教育，所以思想根正苗紅，很多工作崗位都是很願意優先錄取的。
    畢竟教堂孤兒院的外號可是聖女學前班，這個外號不是空穴來風的。在教堂裏出來的都是思想好，習慣好，精神好的三好青年，在龍國這差不多都算入黨積極分子了。
    所以希瑪爾離開後想找工作那是很簡單，甚至搶手的。
    但就算如此，希瑪爾對自己的未來還是很迷茫。
    自己是擁有職位卡的人，而且還有著四十多級的實力，按道理來說，自己出去後加入異能者協會，接任務拿報酬，這樣足以過上富裕的生活。
    但她的職位卡偏偏是危險職位卡，所以職位卡不可以用。
    如果不能用職位卡的話，那她也就是強壯點的普通人，也就是稍微弄動用一點冰屬性，這能力沒事幫修女媽媽做些冰鎮飲料果汁還是非常好用的。
    但也僅此而已。
    希瑪爾接近十八年的人生，有十四年在和別人廝殺，三年多在享受著平凡的生活。所以你問讓她離開教堂該做什麽，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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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持現狀嗎？那也不錯。”卡薇妮笑著說道：“那要不要也跟我一樣當個修女呢？感覺希瑪爾照顧弟弟妹妹也很細心，應該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修女媽媽的。不，希瑪爾還小，就叫修女姐姐好了。”
    似乎聽出了卡薇妮語氣中玩笑的意思，但希瑪爾沒有任何被調侃的慍怒和不悅，反而有些猶豫的看向了卡薇妮。
    “卡薇妮媽媽，你……不覺的我這樣做不好嗎？”希瑪爾有些猶豫的問道。
    “哦？哪裏不好嗎？”卡薇妮笑著問道。
    “因為……我似乎在逃避。”希瑪爾關上洗衣機的蓋子，調整水位然後啟動。
    “大主教奶奶，神父叔叔，她們都教過我很多，也說每一個人都有很多條路可以選。就連聖女大人也跟我說過，我的路有很多。”
    “或許如她們說的一樣，世界有黑暗也就有光明，有獸亂區那些肮髒的地方，自然也存在有秩序，和平的地方。”
    “但我卻沒有踏出去探索的勇氣。”
    希瑪爾看著看著自己因為洗衣服而濕漉漉的手，那一刻她的視線似乎穿越了時空，看到了四年前的她。那時候她也曾如此看過自己的雙手。
    隻不過那時候，她的手上濕漉漉的卻是鮮紅的血。
    “外麵可能確實有很多適合我的地方。但同樣也有不適合我的地方。而且……我終究和他們不一樣。”
    “因為職位卡的緣故，我的情緒很淡，雖然這些年感情恢複了許多，但依舊是冷淡的。並且我的臉很難做出表情。”
    “除非認識很久，不然別人都無法辨認我的情緒，而且我也不太會看氣氛，這樣的我除非對方很有耐心，不然不會有人願意和我相處。”
    “我想過外麵很多我可以做的工作，無論是去做家政，還是搬磚，送貨，或者是廠裏工作，我都可以勝任。”
    “那樣的話我確實可以賺錢養活自己。但也隻是養活自己而已。”
    “在這裏，雖然有很多煩人的弟弟妹妹，他們總喜歡吵鬧，也會不聽勸的在地上打滾，一些年紀小的還總是尿床給我增加工作量。”
    “但就算如此，我也很喜歡和他們相處。因為我在照顧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會和我接觸，這種帶著強迫的方式讓她們和我熟悉，所以我們才能相處。”
    “而修女們，神父和大主教她們，都是非常有耐心的人，所以就算我比較冷淡，無法用表情表達什麽，可能甚至還會鬧別扭，她們和你都會包容我。”
    “但到了外麵，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你們這樣包容我，我也不能像對待弟弟妹妹他們一樣，逼迫他們和我熟悉，然後了解我。”
    “我想和更多的人熟悉，但我卻不知道如何和別人打好關係。就算有這個心，鼓起勇氣來到別人麵前，恐怕也會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而讓別人感覺有病吧。”希瑪爾說道。
    “這樣啊，看來我們的小希瑪爾似乎在害怕與人接觸被拒絕呢。”卡薇妮溫柔的說道。
    “嗯。”希瑪爾點頭說道：“我……不適合人多的地方，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就很好。”
    卡薇妮眼中滿是溫柔，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承認，一開始知道希瑪爾曾是某個組織的殺人機器的時候，她確實也害怕過希瑪爾，害怕她有什麽條件反射把她給殺了。
    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照顧，她才發現希瑪爾真的就和機器人一樣，你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吃苦耐勞，從不抱怨什麽。
    之後艾洛爾蒂娜來看望她的時候順便和卡薇妮解釋了一下，或許因為職位卡副作用冰封了感情，然後對什麽都無感了。因此讓她更加無法判斷是非，養成了聽從命令的本能。
    她不覺的聽從命令殺人是錯誤的，就像你用一把刀殺人和切菜一樣，刀作為工具它沒有善惡之分，也不會感覺做錯了，因為它壓根就沒有思想。
    所以艾洛爾蒂娜就讓卡薇妮把希瑪爾當成一張白紙，一個大一點得新生兒，重新幫她塑造三觀和培養個人意誌。
    而現在，經過三年多的悉心照顧以及大主教和神父的教育，如今的希瑪爾已經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孩了。
    雖然正如她所說，她的感情淡薄，表情也一直很冷，但教堂裏所有的人都很喜歡她。
    廚房裏師傅喜歡這個力氣大，能幫他搬很多食材和肉的小姑娘，所以每次給她做的菜分量都很足。
    負責打掃衛生的修女每次去打掃衛生都能看到希瑪爾都快把她的區域打掃幹淨，所以每次出去都會給希瑪爾帶一些好吃的和她分享。
    負責藥房的牧師也經常拜托希瑪爾幫她整理一些藥材，順便幫忙給櫃子清清灰，打掃一下衛生，事後牧師總是會送她一瓶自己做的藥劑，據說可以幫助她修複根基，聽說這種藥劑還挺難做的。
    而負責照顧孩子們的卡薇妮更不用說了，作為孩子裏年紀比較大的希瑪爾，在看到卡薇妮同時照顧幾個嬰兒有些慌忙的時候，她主動抱起了一個小妹妹，學著卡薇妮的樣子輕輕慌著懷裏的孩子，然後用奶瓶喂幾個小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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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希瑪爾第一次沒有別人命令就自己去做的事情，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卡薇妮才真正知道為什麽艾洛爾蒂娜說希瑪爾是一張白紙。
    也正是因為她是一張白紙，她會根據她所看到的進行自我繪畫和塑造。隻要她的三觀沒有徹底成型，那她就有改變的機會。
    而如今三年過去，希瑪爾成為卡薇妮眼中的好孩子，孩子們眼中冷冰冰的，卻總是能給他們帶一些外麵好吃的零食，還會照顧他們的好姐姐。
    三年多的時間，希瑪爾已經徹底融入了這個大家庭，她有疼愛她的卡薇妮媽媽，有悉心教育她的大主教和神父，還有很多親如姐妹的年輕修女以及長輩般對她的教堂工作人員，更別說還有那麽多弟弟妹妹了。
    或許成年後離開教堂，她還能闖出一片天地，但三觀初步建立的希瑪爾回望過去的十七年人生，尤其是那十四年的黑暗痛苦的人生，現在在教堂裏的生活她已經很滿足了，不奢求更好的生活了。
    說她逃避也好，說她沒出息沒遠見也罷。
    她隻是想留在這個溫暖的家罷了。
    “雖然作為母親，我很希望小希瑪爾能大有作為，但我更喜歡希瑪爾能開開心心的。如果說離開這裏會讓你感覺到害怕，那就留下來吧，畢竟這裏還有這麽多愛你的人。”
    “卡薇妮媽媽你不會覺的我沒出息嗎？”希瑪爾問道。
    “什麽叫沒出息，我們家小希瑪爾可是能做很多事情，被很多人喜歡的。這怎麽能叫沒出息嗎？”
    “而且聖女大人不是也指點過你嗎？她也希望你能選擇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如果說留下來是你選擇的路，而這條路既不違法，也不會傷害別人，甚至還能幫助其他人，這條路頂多不算是最優選擇，但誰能說它是條錯誤的，沒出息的路呢？”
    “從這裏出去的孩子他們從事這各行各業，有的孩子成為了厲害的騎士，有的成為異能者，自然也有人成為了搬運工，打灰工等等。”
    “但無論他們選擇成為了什麽，隻要他們不違法，不傷害別人，自力更生，那我們都會以他們為傲。”
    “所以小希瑪爾也不要給自己那麽大壓力，畢竟你叫我媽媽，我也把你當女兒，所以比起出息，我更希望你開心啊。”
    “卡薇妮媽媽……”
    希瑪爾看著麵容慈祥的摸著她腦袋的卡薇妮修女，心中的擔子似乎也輕了一點，雖然心裏的情緒是喜悅的，但可惜她的臉並無法做出情緒反饋。但……
    “嗯嗯，我們的小希瑪爾就是要這樣開開心心的。”卡薇妮修女說道。
    即使希瑪爾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但卡薇妮還是能看出希瑪爾的情緒，或許這就是認識久了而相熟吧。反正在她眼裏，此時的希瑪爾背後有著不少粉紅小花綻開呢。
    而希瑪爾，雖然她不知道選擇這條路對不對，雖然好像選擇了躺平和逃避，但正如卡薇妮所說，這是她選擇的路，頂多不是最優選，但也絕不是錯誤的選項。
    雖然希瑪爾對未來還有著迷茫，但起碼保持下去絕不會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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