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在暴雨中睜開眼時，最先感受到的是金屬鏽蝕的味道。酸雨腐蝕著裝甲車的頂棚，暗紅色雨滴在防彈玻璃上蜿蜒成血淚般的痕跡。車載ai發出斷斷續續的警報："警告...大氣硫濃度超標...建議開啟三級防護..."
    "閉嘴。"李峰用機械指節敲碎操作麵板，改裝過的軍用裝甲車在廢墟間碾出兩道焦痕。後視鏡裏，林夜正在檢查左手的晶化脈絡——那些藍色紋路已經蔓延到小臂，在昏暗的車廂裏泛著幽光。
    小雨蜷縮在武器箱旁，機械義眼的數據流像瀑布般傾瀉。她的太陽穴因為過載滲出血珠："還有三十公裏，但弦月遺跡的量子信號在...在呼吸。"
    "說人話。"李峰猛打方向盤，裝甲車撞碎攔路的混凝土塊。遠處地平線上，扭曲的金屬巨塔刺破雲層，塔身纏繞著某種類似血管的晶化組織。
    "遺跡在主動改變空間坐標。"林夜突然開口。他掌心的荊棘王冠烙印正在發燙，視野中浮現出重疊的虛影——十二座弦月遺跡如鍾表指針般在星空間旋轉，而他們追逐的第三座此刻正倒懸在平流層之上。
    裝甲車突然急刹。前方五百米處，本該是高速公路的地方出現了一道深淵。暗紅色的菌毯覆蓋著裂穀邊緣，數不清的晶化屍骸以跪拜的姿勢凝固在菌毯表麵，他們的頭顱全部轉向遺跡方向。
    "繞不過去。"李峰調出全息地形圖，紅色警告框層層疊疊，"輻射值超標四百倍，那些晶體..."
    話音未落，菌毯突然翻湧。晶化屍骸的眼窩裏亮起紫光，他們以反關節的姿勢爬行，在菌毯表麵刻畫出巨大的弦月圖騰。林夜感覺心髒被無形的手攥住，荊棘王冠的烙印突然迸發藍光，裝甲車的金屬框架發出共鳴般的嗡鳴。
    "下車！"他踹開車門，液態金屬從袖口湧出形成臂鎧。第一具晶屍撲來時，林夜看清了它胸口的銘牌——那是三個月前犧牲的防衛軍士兵編號。
    李峰的機械臂彈出鏈鋸："見鬼！這些是..."
    "複活失敗的容器。"小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的機械義眼已經完全變成血紅色，手持的遺跡掃描儀正在融化，"他們在用晶化病重塑屍體，但認知汙染讓記憶模塊錯亂..."
    晶屍群突然靜止。菌毯上的弦月圖騰升到半空，化作暗紅色的全息投影。卡洛斯的身影在其中浮現，他的機械翼折斷了一支，紫色瞳孔裏跳動著數據流："林夜，抬頭看平流層。"
    林夜抬頭，看到倒懸的遺跡正在降下光柱。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由無數旋轉的克萊因瓶結構組成的認知洪流。光柱掃過的區域，廢墟開始自我複製，混凝土塊像癌細胞般增殖，形成不斷膨脹的幾何迷宮。
    "觀測者的搖籃曲。"卡洛斯的聲音夾雜著電流雜音，"當光柱完成十二次重組，遺跡就會把方圓五百公裏轉化為認知模因的培養基。你們還有十七分鍾。"
    李峰一槍打碎投影："操！紫眼怪又在打啞謎！"
    林夜卻盯著自己的左手。晶化脈絡在光柱照耀下劇烈蠕動，他的視網膜上浮現出隻有他能看到的數字倒計時——165943。當他眨眼時，這個數字同步在所有晶屍的瞳孔中閃爍。
    "去光柱中心。"他扯開被晶化組織黏住的衣領，"小雨，把遺跡鑰匙給我。"
    少女遲疑了0.3秒。當她從頸間扯下掛墜時，林夜看到鑰匙表麵浮現出與小溪機械義眼相同的符文。這是三天前在第二遺跡找到的物件，當時它直接融化了三名科研人員的大腦。
    光柱中的空氣開始結晶。林夜握緊鑰匙踏入光幕的瞬間，聽到了十萬年前的悲鳴。無數記憶碎片如隕石般砸進意識：銀白戰甲的少女跪在燃燒的王座前，卡洛斯率領的艦隊在維度裂縫中化為晶塵，還有最後那個畫麵——初代皇帝將荊棘王冠刺入胸膛，鮮血在真空中凝結成十二座弦月遺跡。
    "林夜！"小雨的尖叫將他拉回現實。少女的機械義眼正在滲出晶化物質，她的右手不受控製地舉槍對準太陽穴："它在改寫我的運動神經..."
    李峰用機械臂鎖住小雨的關節，電子眼突然炸出火花："九點鍾方向！"
    林夜轉身，液態金屬臂鎧迎上劈來的能量刃。襲擊者穿著印有地球議會標誌的動力裝甲，但麵罩下是徹底晶化的骷髏麵孔。更多晶化士兵從光柱中走出，他們手持的武器上刻著人類軍團的編號。
    "議會直屬部隊。"李峰拖著抽搐的小雨後退，"上個月失蹤的第十七特遣隊..."
    林夜格開第二記劈砍，鑰匙突然發出尖嘯。襲擊者的晶化裝甲表麵浮現出弦月圖騰，他們的動作突然停滯，齊聲念誦："認知即原罪，觀察即汙染。"
    光柱顏色驟變。暗紅色轉為令人窒息的深藍，林夜看到自己的影子在結晶地麵上分裂成十二個。每個影子都在演繹不同的未來：有的他在星艦殘骸裏化為晶塵，有的他抱著小雨冰冷的屍體，還有一個畫麵中——卡洛斯將長戟刺入他的心髒，紫色瞳孔裏映出銀河級湮滅獸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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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相信任何投影！"卡洛斯的聲音突然直接在腦海中炸響。林夜轉頭看到紫瞳族的穿梭艦撞進光柱，艦體在認知洪流中快速晶化，"用鑰匙刺入你的烙印！"
    荊棘王冠的灼痛達到頂點。林夜反手將遺跡鑰匙紮入左手，藍色能量液噴湧而出的瞬間，整個弦月遺跡發出哀鳴。晶化脈絡如活物般纏繞鑰匙，他的視野被撕成兩半——現實維度中穿梭艦正在解體，而在虛數空間裏，他看到了弦的本體。
    那是個浸泡在能量液中的少女，十萬根晶化管線刺入她的脊椎。她的左眼位置是個不斷坍縮的黑洞，右眼流著藍色的血淚："快逃...皇帝陛下...他們要用你的烙印重啟..."
    現實突然被暴力縫合。林夜發現自己跪在遺跡核心，鑰匙完全沒入左手，卡洛斯的斷戟正抵著他的咽喉。紫瞳族指揮官的戰甲布滿裂紋，聲音卻異常平靜："現在你看到了，我們不過是困在輪回裏的囚徒。"
    地麵開始震動。林夜透過遺跡的晶化穹頂看到，倒懸的遺跡正在墜落，而它下方對應著地球最大的晶化區——太平洋海底那道長達兩千公裏的傷疤正在睜開裂縫。
    小雨的尖嘯劃破空氣。她的機械義眼完全爆開，取而代之的是旋轉的弦月圖騰。少女懸浮到半空，用不屬於她的古老語言宣告："認知過濾器解除進度47，允許進行第一次模因收割。"
    李峰怒吼著撲向昔日的同伴，卻在接觸的瞬間被晶化。他的機械義體從指尖開始崩解，最後凝固成一尊指向遺跡的雕像。林夜想移動，卻發現自己的晶化脈絡已經與遺跡融為一體。
    卡洛斯突然笑了。他扯開胸甲，露出同樣閃耀著荊棘王冠烙印的胸膛："這是第十三次輪回。每次我們殺死觀測者，宇宙就會重置得更脆弱。"他的長戟刺入自己心髒，"現在，輪到你在永恒噩夢中選擇——當皇帝，還是當火種？"
    穿梭艦的殘骸在此時爆炸。林夜在烈焰中墜落，左手鑰匙與遺跡核心產生共振。在意識消散前的刹那，他聽到弦的悲鳴跨越十萬年時光："不要觀測...不要思考...不要成為..."
    太平洋的裂縫完全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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