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啟明回到家中的時候，永安伯一家四口正準備入宮。
    他上前：“父親，母親。”
    賀啟明的兩個弟弟賀啟煒跟賀啟芮也同他打了招呼——
    “大哥。”
    “大哥這是剛回來？”
    賀啟明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從小到大，他跟兩個弟弟的關係說不上多好，也說不上壞。
    他一直都以是永安伯府的繼承人自居，平時根本不會去管兩個弟弟的事情。
    可如今，看著以往不被放在眼裏的弟弟，賀啟明一時心境複雜。
    他原本隻是想著跟父母打個招呼就回去，可永安伯卻叫住了他。
    “父親可是有事？”
    永安伯麵色不虞，沉聲問道：“你這兩日都在府外過夜，以為差人給你母親帶個口信就可以了？為父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賀啟明那日從院子裏離開後，便約上朋友一起去喝酒。
    後來喝多了，就索性在外麵過夜。
    也許是怕家中擔心，賀啟明差人帶了口信回來。
    但他也隻是讓人告訴永安伯夫人，並沒有讓沈姝知道這件事。
    見賀啟明沉默不語，永安伯頓時更生氣了。
    “若不是今日是除夕，你是不是還打算醉死在外麵？”
    剛才打一照麵，永安伯就聞到了賀啟明身上的酒味。
    原本想著今日是除夕，又馬上要進宮了，他強忍著不想發作。
    可賀啟明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他。
    “父親息怒，兒子知道錯了。”
    見永安伯生氣，賀啟明趕忙認錯。
    他知道，這個時候要先認錯，至少讓父親把氣消了再說。
    永安伯夫人也勸道：“好了，馬上就要進宮了。你在這個時候發什麽脾氣？趕緊上馬車吧，一會兒該遲到了。”
    永安伯瞪了賀啟明一眼，冷哼一聲上了馬車。
    永安伯夫人交代了賀啟明幾句，也跟著上了馬車。
    賀啟煒跟賀啟芮朝賀啟明笑了笑，也乘上另外一輛馬車離開了。
    賀啟明一直站在原地，神色莫名。
    直到馬車走遠，賀啟明才斂了神色，朝府內的方向走去。
    賀啟明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隱隱約約的哭聲。
    他的腳步一頓，神色愈發陰鬱。
    若是在以前，賀啟明聽到沈姝的哭聲，第一反應肯定就是擔憂心疼。
    他肯定會立刻進去問個究竟，然後把沈姝摟在懷裏，好好哄一哄。
    可如今，他隻覺得有些累。
    自從跟閆顏解除婚約之後，總有人在背後議論他。
    說他背信棄義，說他不忠不孝，說他錯把魚目當珍珠……
    就連這兩日在外麵喝酒，總會被人調侃幾句。
    他驚覺自己似乎已經成為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賀啟明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也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麽那樣說他。
    明明婚約不是他定下的，明明隻是祖父想要報恩。
    他隻是順從自己的內心，不願意為成為祖父報恩的工具，而是選擇了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
    為什麽那些人說得他好像十惡不赦一樣？？
    還有沈姝，明明為了跟她在一起，他頂住所有的壓力還有嘲笑。
    甚至還放棄一些原本唾手可得的東西。
    可她呢，她都做了什麽？？
    她隻會鬧，隻會哭。
    為什麽不能站在他的立場，跟他一起麵對那些困難？？
    賀啟明正想轉身離去，卻被眼尖的小丫鬟發現了。
    “大公子來了！！”
    沈姝一愣，立刻跑了出來。
    “賀哥哥，我以為你不回來了，以為……”
    以為他真的不要她了。
    賀啟明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怎麽會不回來呢？我不是說了會回來陪你過除夕的嗎？”
    沈姝的聲音哽咽了起來：“我就知道，賀哥哥一定不會食言的。”
    看著沈姝紅腫的眼睛，賀啟明有些內疚，心裏也不是滋味。
    “這麽冷的天，怎麽不也多穿件衣服？”
    沈姝這兩日都是擔驚受怕過來的，冷不丁聽到賀啟明關心的話語，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賀啟明有些鬱悶，卻還是伸手為她擦了擦眼淚：“姝兒，別哭了。今日是除夕，掉眼淚不吉利。”
    沈姝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
    賀啟明心頭一軟：“好了，不是回來了嗎？外麵冷，我們先進去吧。”
    罷了，他心裏難受，她也不好受。
    “好，我們到屋裏去。”
    沈姝因這份失而複得的溫柔感到欣喜不已，早就把之前心裏想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此時的她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裏做錯了，又惹賀啟明不高興。
    更不願意去想賀啟明以前說過的話到底作不作數，日後他會不會娶正妻。
    “賀哥哥，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賀啟明接過沈姝遞過來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想到如今的處境，他不由得暗怪自己為什麽要因為置氣就跑出去喝酒。
    原本那些人就一直嘲笑他，說他將魚目當珍珠，還說他以後一定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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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沈姝進門也不過短短數日，若此時讓外人覺得他們感情不和，那他豈不是更要被人笑話？？
    賀啟明放下杯子，神色溫柔：“姝兒，母親讓人在我院子裏擺了席麵。”
    不待沈姝開口，他又曖昧地補充了一句：“今夜你就歇在我那，不必回來了。”
    “都聽賀哥哥的。”
    沈姝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紅暈染上了臉頰。
    賀啟明唇角翹起，拉住了沈姝的手。
    “走吧。”
    沈姝是他不惜忤逆父母，得罪閆家，被所有人嘲笑也要娶回家的女子。
    不論如何，他都要證明給所有人看。
    證明他是對的。
    沈家的馬車晃晃悠悠地到了宮門口，就停了下來。
    沈華箏跟著沈家眾人一起下了馬車，往皇宮內的方向走去。
    路上總會遇到一些熟人，通常大家寒暄幾句，又繼續往舉辦宴席的方向趕去。
    眾人入席的時候，景寧帝跟皇後，太後等人還沒到，所以大家還可以應酬一番。
    大家都知道閆顏當初對賀啟明放下的狠話，都在等著看好戲。
    可看來看去，賀家的人都入座了，也不見賀啟明的身影。
    眾人都有些失望，那顆八卦的心也暫時放下了，開始認真應酬。
    很快，場子就熱鬧了起來。
    相熟的人之間相互打著招呼，說著一些新年的祝福之類的。
    若是平日裏不熟，但是有意想要結交的，也會想方設法上前攀談一番。
    畢竟在酒桌上聯絡一下感情，指不定能夠得到什麽好處或者照拂呢。
    “沈兄。”
    沈昭年正與人攀談，聽到聲音下意識地抬頭一看，隻見葉鴻正朝他們走來。
    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兒子，葉令懷也在。
    見到沈華箏，葉令懷的眼裏閃過一抹亮色。
    一段時日不見，箏兒變得更美了。
    她眸子明亮清澈，膚白勝雪，美得不似凡人。
    因為是除夕年宴，一應官員都穿著官袍，沈華箏也穿上了官袍。
    當初沈華箏以女子之身進入朝堂一事，京城早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葉令懷自然也知道此事，可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沈華箏穿上官袍的樣子。
    他直勾勾地盯著沈華箏看，心裏突然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官袍一般都是男子所穿，可穿在她身上又別有一番韻味。
    葉令懷正要開口喚沈華箏，忽然感覺到幾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識地抬眸，正好對上沈家三兄弟那吃人的眼神。
    嚇得他猛地後退了好幾步。
    在場的都是人精，早在見到葉家人往沈家的席位來的時候，就猜到了葉鴻應該是想要借著除夕宮宴的節日氣氛跟沈家講和。
    就是不知道沈家願不願意給他這個麵子了。
    周圍的人更是一個個都下意識地支起耳朵，集中精神。表麵上依舊笑眯眯地跟身旁的人寒暄，暗地裏不約而同地朝沈華箏等人的方向稍稍挪了挪。
    見葉令懷被沈家兄弟嚇退，眾人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精神也更加集中了。
    生怕自己錯過了任何一個細節。
    也有人對葉令懷嗤之以鼻，該不會是如今見到人家沈華箏越來越好，所以又後悔了吧？？
    呸，真是不要臉！！！
    葉鴻自然沒有錯過剛才那一幕，他冷颼颼地瞥了葉令懷一眼。
    沒用的東西。
    看向沈華箏的時候，葉鴻心中五味雜陳。
    若不是發生了那些意外，這麽優秀的孩子，原本該是自己的兒媳婦的。
    他們葉家也不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當務之急，是爭取到沈家的諒解。
    很快，葉鴻的眼神變得柔和了起來，麵上也帶著笑容。
    他看向沈昭年，彎腰作揖：“以往種種都是我葉家的錯，今日特向沈兄請罪，還請沈兄能夠不計前嫌。”
    一直注意著這邊情況的吃瓜群眾們：?(?)
    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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