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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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總?沈總?”
聽到喊聲,沈清驚醒,看向來人。
是秘書。
“已經下班了?您要走了嗎?”
沈清瞟一眼外頭,人都走光了。
看向秘書:“你先走吧,我關燈。”
秘書擔心地看著她:“您是不是不舒服?趴在桌上睡了一天了。”
“我沒事,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誒好。”
偌大的辦公室恢複寧靜,沈清將身下的椅子轉了半圈,看向身後的落地窗。
入夜後的絎州cbd,燈火通明,像星際倒置。
她怔怔地望著身下的夜景,腦海中卻全是方才發生的事情——
她躺在紐約的家中,氣若遊絲地跟程稚文做最後的告別。
程稚文哭著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跟她說:“清兒……我愛你……永生永世都愛你……”
然後她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竟然回到了穿越前工作的地方。
到底那隻是一場夢,還是她死後又穿回來了?
沈清看向電腦右下角的日期,和她穿去清朝那日,是同一天。
所以她真如秘書所說——趴在桌上睡了一天?
難道那場穿越之旅,真的隻是她做的一場夢?
沈清回到家,給自己煮了一碗麵,洗了澡,上床準備睡覺。
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好像已經習慣了程稚文日日陪在身旁、同床而眠的感覺。
如今這張大床上,隻有她自己。
內心空空的,悵然若失。
一夜無眠。
就這樣過了幾日,沈清發覺情緒越發低落,經常發著呆淚流滿麵。
她成日成日地想起那個世界的人:程稚文、程安程希、齊振恒,還有春菊素蘭他們。
越是懷念他們,就越覺得如今這個世界,讓她一點掛念都沒有。
沈清害怕自己這般下去會患上抑鬱症,跟公司請了一周的假期。
她坐大巴,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來到如今隻是十八線小城市的江州,憑著感覺,找到了高家舊址。
看到那幢記憶中的宅子,沈清震驚不已。
原來高家在曆史上真實存在。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幢熟悉的宅子,走了進去。
四周全是平地而起的大樓,唯有這處宅子還保持原來低矮的模樣。
沈清上了台階,看到那熟悉的門檻、大門、銅門環,眼眶發熱。
這是她在那個時代無數次經過的大門啊。
她往裏走去,見到了熟悉的池子、回廊、小徑、涼亭……
“誒姑娘,你找誰呢?”
沈清回神,聞聲望去,就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在回廊角落裏。
她手裏拿著圓形的繃子,正在刺繡。
沈清走過去,蹲下身,平視著老人:“奶奶您好,請問這幢宅子以前的主人姓什麽呢?”
“那家人姓啥我不知道。”
沈清有點失望,又問:“那您和這幢宅子的主人是什麽關係呢?”
老人看她一眼,繼續刺繡:“這宅子是我太爺爺的頭家的宅子。日本鬼子打過來的時候,那家人去國外了,讓我太爺爺照看著。”
日本侵華之前去國外?
這與1930年,日本侵華戰爭前一年,沈清讓程稚文把所有親人都接去美國的事情不謀而合。
當初素蘭夫婦應當是把宅子托付給了鋪子的掌櫃,掌櫃之後又把這件事交代給後代,所以今時今日才會有一位老人家坐在這裏刺繡。
沈清有點難過。
當初她沒跟程稚文交代清楚,應當把那些對高家有貢獻的掌櫃工人一並帶走,如果他們願意走的話……
沈清在老人家身邊坐了下來。
“奶奶,當初日本鬼子侵華,您的太爺爺、太奶奶,以及您的父母,有受傷嗎?”
老人家手中刺繡的動作頓了下,聲音低了下去:“太爺爺和爺爺都被日本人的飛機炸死咯!隻剩下奶奶和我父親活下來咯!”
沈清難過地吸了吸鼻子,看向周圍的樓房,又問:“所以這處老宅子沒有拆遷,是因為它的主人不在國內是嗎?”
“是咯!主人不在,我們也不敢同意去拆遷呀!就一直放著咯!”
沈清點點頭。
這時,天空忽然響起一道驚雷。
老人家把繃子收進腳邊的籃子裏,要起身的樣子,沈清趕緊將她扶起來。
“姑娘,聽說台風要來了,我要回去咯,你也找個地方休息吧!”
“奶奶,我送您回去。”
老人家拒絕了,自己扶著牆壁,顫顫巍巍地出了大門。
沈清一路跟著她,直到看到她進了附近一幢三層樓房,這才放下心來。
她返回高家舊址,沿著回廊走了進去。
記憶中那些木作家具已經都沒了,隻剩下一座空空的老式建築。
但沈清的眼前,還是一幕幕地閃過它曾經熱鬧的模樣。
“少奶奶,您回來啦!今兒生意如何……”
“少奶奶,水準備好啦,您洗一下手趕緊來吃飯吧……”
“少奶奶……”
“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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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道熟悉的聲音在沈清耳中回蕩著,她本能地轉過身去,仿佛看見了當年她下了工、風風火火地回家來,守門的小廝每次都要問她今日生意好不好。
生意好,意味著大家的例銀有著落了,夥食也能更好一些。
而春菊,總是在中院等著她,一聽見小廝說話,立刻就能從中院跑出來,招呼她趕緊去洗手吃飯。
沈清淚流滿麵地看著他們。
她真的好後悔當年沒把高家的小廝丫鬟全都接到美國去,這些人伺候了她大半輩子,而後又伺候素蘭一家,一輩子都在為高家奉獻著,最後卻被丟在了這裏。
他們當時該有多無助多傷心啊。
“轟隆隆……”
一瞬間,天空下起了雨。
雨勢又大又急,沈清回過神,拿包擋頭,匆匆跑了出去。
她在附近找了家民宿住了下來。
登記的時候,民宿老板提醒道:“台風可能在明天中午到晚上登陸,具體時間還不確定,這邊為您訂兩天的房間吧?”
沈清笑道:“沒事,給我訂個五天吧,我會在這裏住一陣子。”
“好嘞顧客。”
老板很熱情好客,帶沈清參觀整個民宿,還邀請她喝茶。
沈清趁勢問:“您是江州當地人嗎?”
老板自豪道:“我們家祖上幾代都是江州人,從我父親到我太太爺爺那一代,都在江州開客棧的。”
開客棧?
那肯定知道很多江州當地的事情吧……
沈清把行李放到房間去,趕緊又出來找老板聊天。
台風快來了,沒什麽客人,老板無事,坐在前台刷短視頻,見她過來,熱情邀請她進去泡茶。
沈清謊稱自己是一位作家,要寫一個以江州為背景的故事,所以特來采集素材。
老板一聽,可開心了,先是表達了對作家的崇拜,然後就指著民宿外頭那條馬路,跟她細細地說了起來。
“聽我爺爺說,清末的時候,這條路,是全江州最熱鬧的街市,我們家的客棧,就開在這街市上,是一幢二層的客棧……”
沈清想起那些年,程稚文每次來江州,固定住的那家客棧,就是在這條街上,也是二層。
她幾次有求於他,都是上那客棧二樓的房間找他,甚至那一年躲在他房中養傷,被高老三抓去浸豬籠。
都合上了……
“當時那條街上,就我們家一家客棧,其他的大都是布行。江州的絲綢全國出名的嘛!所以這裏有很多布行,每天都有全國各地的老板前來看布看絲綢。”
沈清問:“您爺爺可有提過,當年這邊有一家叫高家絲綢鋪的?”
老板回想幾道,指著高家舊址的方向:“有呀!就是那一家的鋪子!那一家的料子是這裏最好的,後麵做到成為黃商了!”
沈清激動點頭:“嗯嗯,您還知道高家什麽事,都告訴我吧!”
“為什麽我會記住那個高家?因為他們有個老宅子在那邊沒拆遷嘛!經常會有人講他們家的故事,不止是我爺爺,別的爺爺奶奶也說過。”
“據說清末的時候,高家父子都死了,隻剩下一個行動不便的老娘和一個新寡媳婦,當時高家其他族人就想吃絕戶嘛!以為人家孤兒寡母的好欺負,結果,那家媳婦可有本事了……”
“不僅讓高家成為黃商,最後還改嫁了,成為了總督夫人!這位奇女子,在江州是個傳奇!我們當地所有人都教導女兒要成為那樣的奇女子……”
沈清聽到這裏,已是淚流滿麵。
都是真的,不是她做夢。
她真的來過……
有客人來訂房,老板趕緊迎了過去。
那是個年輕男人,穿著一件卡其色風衣,他長得很高,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站在雨中。
“雨大,客人您進來坐。”老板邀請男人。
男人收起傘,走了進來,在沈清對麵坐下。
淚眼朦朧中,沈清看到他有著一張和程稚文極為相似的臉,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抬手抹了抹眼睛,又朝他看去。
一張紙巾遞到她跟前:“你還好嗎?”
沈清回神,接過紙巾,將眼淚擦幹,再看去,這下視線更加清明了。
她仿佛看到了年期時候的程稚文來到自己麵前。
她想起了他們在美國重逢後的那些年,為了理想與事業、為了孩子們,齊心協力、恩愛有加。
那四十年的時光裏,他們是愛人、是親人,更是戰友。
可最後,她卻丟下了他,先他一步離開人間。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咖啡?”
沈清回神,看向對方:“什麽?”
他笑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我想邀請你喝咖啡。”
“哦好。”沈清看向外頭,“可現在下著雨,去咖啡店可能不方便?”
他笑著將背在身後的雙肩包打開,從裏頭拿出一個手磨杯和一小罐咖啡豆。
咖啡豆倒入手磨杯裏,輾磨片刻,把磨好的咖啡粉倒進隨行杯裏,問老板要了些開水。
兩杯美式做好了,他遞了一杯給沈清:“豆子是埃塞俄比亞耶加雪菲,雨中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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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拿起杯子,聞了下味道,意外道:“沒有玫瑰的味道呀!”
對方笑著看她,眼中有光:“這一刻的雨中玫瑰,你。”
沈清忽然想起某年,程稚文在後花園種了些紅玫瑰。有一次下了雨,他摘了一支給她,玫瑰花瓣上還凝著雨珠。
當時程稚文對她說:“這是雨中玫瑰,送給讓我流了比這雨水還多的眼淚的女士。”
雨中玫瑰……這是她和程稚文之間的密語……
沈清震驚地望著男士,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衝動,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你從哪裏來?”
“我叫ren。我來自美國紐約州。”
紐約?
那是她和程稚文人生最後幾十年生活的地方,所以眼前這位叫ren的男士,是她和程稚文的後代嗎?
沈清不敢確定,再次問道:“中文名呢?”
ren笑笑,似乎是不想說,轉而同她聊起咖啡:“如果你怕這款咖啡太過刺激,可以加一些鮮乳。人們通常加乳粉,但我認為加鮮乳,味道會更純粹……”
沈清聽著,想起了住在程家那幾個月,程稚文每天都讓人從上海送鮮牛乳給她加到咖啡裏一起喝……
她知道這位叫ren的男士對自己有防備,不告訴自己中文名,於是轉而問道:“你從紐約來到江州,是來旅遊的嗎?”
“我在紐約大學曆史係任教,對東亞曆史很感興趣,每年都會來東亞國家旅遊。”
沈清點點頭,又覺得這個人應該不是自己和程稚文的後代。
她和程稚文,一個做生意,一個搞政治,怎可能培養出搞學術的後代。
眼前這個人,也許隻是人有相似罷了。
就像那年的程稚武,也是像極了程稚文……
沈清揮別ren,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已經確認了曆史上確實有高家,而高家的發展路徑與她的經曆不謀而合。
她之後再去永州確認沈家和程家是否存在,就能知道她到底是做夢,還是真的回去過。
這一夜,沈清終於能睡著了。
她在夢裏見到了齊振恒,齊振恒對她說,看到她和孩子們都過得很好,他死而無憾。
她大哭,說自己對不起他,他隻是笑著同她揮揮手……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沈清驚醒,披上外套,走到門後:“誰?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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