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車和越野車的距離逐漸拉大。
    從山道下來駛上平緩路段時，後方山路上雪亮的車燈一閃而過。
    蒼芙關了全部車燈，又往嘴裏丟了一粒軟糖，踩死油門，直接從一處比較偏僻的出口下了高速，匯入了無邊無際的黑色田野裏。
    沒有人知道蒼芙是怎麽分辨道路方位的，隻知道她拐了好幾道彎後，不遠處出現了城鎮的星點光亮。
    車裏的人仿佛坐在骰盅裏，跟隨轉動的方向盤四處亂撞。
    一開始還有人哎喲哎喲叫。
    時間一長，車廂裏死一般寂靜。
    暈厥的暈厥，忍吐的忍吐。
    出了山地區域就是出口，身後兩輛越野車早就沒了影子。
    蒼芙沒有降低車速，直直衝進市區，在飛速繞過好幾個街區後把車停下來，伸手拍了下周彌光的大腿，“我不認識去安全屋的路，你來開吧。”
    周彌光暈頭轉向地從車廂裏爬起來，強行壓下翻湧的胃部，趴到副駕駛的車窗上看一眼路牌。
    “再往前開兩個街區，進入六號街後左拐，三公裏處有一條山道，進山後隻有一條路，開到玫瑰莊園的路牌拐進去，別墅群第十六棟就是。”
    周彌光說完，用力“嘔”了一聲。
    厲九晏照著他的後腦勺來了一下，“別吐在我身上。”
    “算了，是不是有點複雜，還是我來……”
    周彌光話音未落，蒼芙零幀起手，一腳油門飆出去。
    男子虛弱的髒話湮沒在呼呼響起的風聲裏。
    葉薇緩過神來後，打開手機一看，發出一聲響亮的“臥槽”。
    陸惟生給她打了八十幾通電話。
    葉薇手指冰涼，她合上手機反複深呼吸，這會兒是頭也不暈了，胃裏也不難受了，所有腎上腺素調動起來專注應付陸惟生。
    她正要打回去，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
    葉薇清了清嗓子，接起來。
    “這次又是怎麽回事？”
    這個‘又’字讓葉薇無比心酸。
    陸惟生穿著行動背心坐在車裏，蘇彥白正在給他打止血針。
    葉薇知道陸惟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所以盡可能把整件事情敘述得中立客觀。
    隨著通話時間變長，蘇彥白明顯感到陸惟生有生氣的跡象。
    葉薇惹他了？
    蘇彥白給了司雋一個眼神。
    司雋懶洋洋地閉上眼睛，顯然不想管。
    他們這四個人組成的棄子組合是gasoine的元老級隊員，常年被新加入的成員表白，表白的人有男有女，搞得他們四人練就一副火眼金睛，誰在暗戀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後來，陸惟生將這種情況量化為“情緒穩定值”和“自我判斷準確性”兩項指標，凡是難以控製自己情感導致情緒波動劇烈的，一律淘汰。
    葉薇不同。
    她是所有喜歡陸惟生的女孩子裏最有分寸的一個，量化指標測試從頭至尾都顯示合格，所以成功留在了基地。
    “生哥，葉薇惹你生氣了？”
    陸惟生斜了蘇彥白一眼，示意他繼續給自己綁繃帶。
    蘇彥白識相地閉了嘴。
    另一邊，葉薇戰戰兢兢說完，等著陸惟生的回答。
    “你們到玫瑰莊園了？”
    “沒有，大約還有五公裏，要把電話給她嗎？”
    “不用，等到安全屋了讓她回我電話。”
    “好的生哥。”
    “告訴周彌光，他既然連車都開不好，等我回來親自陪他練一練。”
    “……好的生哥。”
    陸惟生掐了電話，又給梁躍斌發消息，讓他把高速上專屬於gasoine的監控調出來發給他。
    做完這一切，陸惟生依然沒有放鬆，心底盤算著五公裏的距離大概要多久。
    “聽生哥的口氣，是周彌光惹你生氣了？”
    司雋故意等陸惟生心情好些了才開口。
    陸惟生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等會兒，護送厲九晏的不是周彌光嗎？生哥怎麽給葉薇打電話？”
    “車胎被打爆了，沙塔爾先去修車，周彌光路上遇到葉薇，就擅自換了車，結果遇到襲擊。”
    “同一幫人嗎？”
    “同一幫人。”
    “我靠，這是豁出去了，要置厲九晏於死地？”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深田回過頭來，替周彌光說話，“陸桑，你也別太生氣了，周桑再怎麽樣也順利突圍了，凡事太苛刻的話，會沒有朋友的。”
    蘇彥白和司雋聞言開始憋笑。
    都築理也扯出一抹笑，但因為人機感太重，有點嚇人。
    深田一本正經的時候，就會用“姓氏”加“桑”的方式稱呼人。
    司雋踢了他小腿一腳，“好好說話，不要加‘桑’，難聽得要死。”
    “……”
    深田把小腿縮回去，他向來覺得自己是君子，不和這幫粗人計較。
    “最後開車的不是周彌光，中途換人了。”陸惟生說道。
    “嗯？換人了？”
    “換成誰了，葉薇？”
    眾人正在猜測，梁躍斌把視頻發給了陸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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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言：生哥，悠著點，相當刺激。
    “什麽叫相當刺激？”
    “不知道，生哥，快，點開看看。”
    另外三人嗖得圍過來，艾斯特也很想看，但他個子稍微小一些，根本擠不進去，隻能在對麵伸長了脖子圍觀。
    梁躍斌一共發過來三個短視頻，每一個三分多鍾。
    周彌光急刹車脫離包圍圈時眾人發出一聲感慨，覺得周彌光這小子的腦子還是好使的，技術也很不錯。
    殊不知這才是開始。
    零幀起步，橫向漂移，精準射擊，極限過彎。
    滿地的刹車痕跡，擦出火星子的輪胎。
    還有伸出車窗的，纖細修長，又鏗鏘有力的一根中指。
    “那根手指……確實不是周彌光的。”深田壓著嗓子說道。
    “要你說？”蘇彥白無語。
    “所以……開車的該不會是前段時間你領回來的那個小姑娘吧，說是在巷子裏給了你一巴掌的那個？”
    司雋一針見血。
    陸惟生嗆了一下，臉上罕見地露出一股窘迫。
    “等會兒，我錯過了什麽？”
    蘇彥白比劃了一個暫停的姿勢。
    “你不知道？”
    “我當時在出差，怎麽會知道？”
    “我也在出差啊。”
    “我也是。”深田甚至舉了一下手，強調自己說的是事實。
    “呃……我不在出差，我是知道的。”
    坐在對麵的艾斯特默默舉起了手。
    “快，從實招來。”司雋比劃了一個槍的手勢，抵住了艾斯特的後腰。
    艾斯特小心翼翼地瞥了陸惟生一眼。
    陸惟生起身坐到副駕駛，拉過安全帶係上，淡淡道：“你們聊。”
    沉默兩秒後，艾斯特被司雋和蘇彥白放倒在座椅上。
    “快說！”
    “快說！”
    “好好好我說。”
    艾斯特把來龍去脈說了，車廂裏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後，深田再次舉手，“生哥，我不回基地，我要去玫瑰莊園。”
    這一次，他沒有遭到蘇彥白和司雋的嘲笑。
    因為兩人跟著他一起舉手。
    “生哥，我不回基地，我要去玫瑰莊園。”
    “生哥，我不回基地，我要去玫瑰莊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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