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鷹雇傭兵團在道上有點威名。
    但在裝備有大量重武的情況下，遇到一名意料之外的狙擊手，這支素有“鐵血鷹狼”之稱的雇傭兵們還是陷入了一陣慌亂，紛紛跳入幹涸的河溝躲避狙擊。
    趁著短暫的慌亂，蒼芙如法炮製，一連帶走四五人。
    狙擊彈比一般的子彈要大，且更加笨重，擊破頭盔穿腦而出，被擊中之人先是被慣性帶著後仰，重重栽倒時喉嚨遭到擠壓，發出一聲絕望的悶哼。
    壓製陸惟生的密集火力被成功分散。
    男子撣掉滿身的玻璃碴，啞著嗓子通知司雋和蘇彥白行動。
    “收到，即刻開始奪車行動。”
    事發突然，五十來歲的雇傭兵頭子費爾蒙汲著軍靴走出帳篷，他的頭頂架設有一整塊防彈鋼板，底下掛一盞明亮度很低的燈。
    他簡單掃了眼營地，就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麽。
    費爾蒙接入通訊器，語氣淡得就像是出來抽根煙，“雷洛瑞特，戴上你的夜視儀，狙擊手在對麵山腰的位置，找出來後給我壓著她打。”
    “團長，雷洛瑞特……已經陣亡。”
    “哦？那你是誰？”費爾蒙反問。
    “我叫伏月，是新加入鐵鷹……”
    “那就由你戴上雷洛瑞特的夜視儀，尋找到狙擊手的方向後，集結t1小隊火力壓製住她，聽明白了嗎？”
    “聽、聽明白了。”
    “狙擊手被壓製後，其餘人，三分鍾內幹掉入侵者，每支隊伍抽一人出來搬運重型武器至指定地點，準備隨時發射。”
    “t0小隊收到。”
    “t2小隊收到。”
    cidc將費爾蒙的指令經過翻譯清晰傳入gasoine行動頻道，陸惟生眼底湧出濃烈的殺氣，嗓音透著一絲沉重，叮囑道：“蒼芙，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現在就尋找新的隱蔽點。”
    “好。”
    隱藏在河溝裏的雇傭兵蒼芙狙擊不到。
    她收起ax35，清點了彈匣，一邊觀察周圍環境，一邊將注意力轉移到關押人質的主帳篷，透過厚重的防彈鋼板，隻能隱約定位到費爾蒙的位置，但不能精準鎖定。
    即便能鎖定費爾蒙的位置，穿透鋼板一擊即中過於困難。
    她不想一開場就把精神力耗光。
    直到帳篷裏再度傳來邢國棟小女兒斷斷續續的哭聲，因為受到極度的驚嚇，年紀尚小的邢子悅發起了高燒。
    何秀娟急瘋了，一個勁得懇求身為副手的赫黎安給邢子悅吃點退燒藥。
    費爾蒙對著赫黎安招招手。
    後者端著槍走過來，費爾蒙甚至沒有放低聲音，就這麽盯著邢子悅直白道：“最後一次警告，再哭一聲直接做掉。”
    “好的。”赫黎安點頭，轉身走向邢子悅。
    “不不不有什麽事情衝我來，別動我的女兒！”
    邢國棟和何秀娟掙紮著往邢子悅的方向扭動，手腕被繩索磨破不自知，纖維嵌入傷口，帶來數倍於擦傷的劇痛。
    邢子喬年紀稍微大一點，大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但他不敢哭，隻用哭腔對著妹妹道：“悅悅，不要哭，快停下來……”
    “赫黎安。”帳篷門口傳來費爾蒙不耐煩的聲音。
    赫黎安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孩童的哭聲激不起他絲毫同情，男子冷漠地抬起槍口，邢國棟的嘶吼、何秀娟的驚叫響徹夜空——
    陸惟生如獵豹般衝出吉普車。
    超高速跑動的身影快到隻有殘影，因為狙擊的暫停，架設在河溝邊緣的機槍同時轉向對準男子的後背。
    小直徑槍口噴出的橙紅色亮光連成一片，如同一條圓弧形火舌。
    “生哥！”司雋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呼。
    蘇彥白眼圈猩紅，一把將司雋推進車廂，聲帶像是被刀割過，沙啞得不成樣子，“去他爹的，開車撞進河溝近戰！”
    司雋還沒反應過來，斯文白淨的蘇彥白一腳油門衝向河溝，順便打開兩邊車窗，架上機槍瘋狂掃射。
    河灘上瞬時倒下一片雇傭兵。
    但更多的人調轉槍口對準撲來的吉普，前擋風玻璃第一個中招，呈蛛網狀裂了一片，模糊了視線。
    蘇彥白收槍關窗，一隻手摁下司雋的腦袋，同時踩死油門，大量的空氣闖入發動機，機腔內溫度驟增，閃出的火星子意味著這輛車已經到了即將爆炸的邊緣。
    人質遇險的緊要關頭，蒼芙來不及隱蔽，更來不及瞄準，抬手對著反射了月光的防彈鋼板憑直覺送出一枚泛著藍色光澤的超強狙擊彈。
    狙擊槍響。
    全體雇傭兵下意識縮脖子。
    暫停的半秒內，蘇彥白和司雋雙雙翻下車子滾入河灘。
    “轟。”
    吉普車爆炸，滿滿一箱油助力衝天火勢，濃煙頓時籠罩了營地。
    費爾蒙一條腿在帳篷裏，一條腿在帳篷外，眉頭一皺正想出去查看情況時，身後傳來當啷一聲巨響，狙擊彈如同一枚小型炮彈破空而來，穿過鋼板和油布，這兩層玩意兒加起來消耗掉了70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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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著剩餘30的衝擊力，狙擊彈穿透了赫黎安的後腦，被柔軟的大腦和液體所包裹，最後觸及男子堅硬的額骨，終於停了下來。
    赫黎安手裏的槍啪嗒落地。
    跪下，伏倒，沒了聲息。
    費爾蒙素來目空一切的表情僵硬在臉上，他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帳篷頂端一枚圓乎乎的焦黑彈洞出神。
    轉頭的瞬間，陸惟生裹挾著千鈞力道的一拳已經到了跟前。
    從此起彼伏的哭叫聲裏，蒼芙聽到了邢子悅的聲音，剛鬆了口氣，迎麵飛來一麵密不透風的子彈牆——
    t1小隊確定了她的位置，開始火力壓製。
    蒼芙驚得一口氣噎在嗓子眼，一個匍匐就地翻滾。
    泥土碎石四濺，後腰碾過嶙峋的堅硬石塊，縱然穿著防彈背心，蒼芙還是痛得抽了口涼氣。
    “你中彈了？”
    縱然在和費爾蒙肉搏，陸惟生還是第一時間關注到了蒼芙。
    “躲避的時候磕到石頭了，問題不大。”
    蒼芙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塊巨大的山石後麵，泥土的潮濕感透過裝備蔓延到背上，她一個翻身坐起來，擦了把嘴角，冷冷道：“這下好了，我成活靶子了。”
    聽到她沒事，陸惟生又是重重一拳，將年長他近三十歲的費爾蒙揍到踉蹌兩步，行為暴戾，語氣卻是恢複尋常。
    “盡快想辦法突圍，河溝附近發生了爆炸，現在情況不明，司雋和蘇彥白需要你的支援。”
    “好。”
    蒼芙爬起來，揉了揉腰，確定沒問題後嚐試著將身子探出山石。
    “嗖嗖嗖——”
    成群子彈飛來，蒼芙猛得後撤，子彈釘入身後樹幹，震落不少枯枝。
    蒼芙被鎖定在石塊後方，t1小隊分出一部分心思來對付司雋和蘇彥白。
    在雇傭兵眼裏，這兩人油滑得很，跳車後放棄選擇近戰，而是馬不停蹄鑽入密林，以成片的灌木為掩護和他們打起了遊擊。
    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主打一個兩邊誰都不受傷，純純浪費時間。
    t0小隊長李思凱三番兩次切頻聯係費爾蒙無果，直接下令，“取兩枚小型烈焰榴彈過來。”
    “明白。”
    補給隊員聽到吩咐，立刻扛了一個木箱子過來。
    巷子裏並排躺著兩顆造型圓胖的烈焰榴彈。
    聽到榴彈，蒼芙神情一凜，心想暴露就暴露吧，反正這群雇傭兵也不可能活著離開這片荒野。
    同樣地，陸惟生也沒工夫再和不斷湧進帳篷的雇傭兵們纏鬥下去。
    他後退一步拉開距離，雇傭兵趁機從地上摸起被陸惟生踢掉的手槍，舉起來瞄準男子眉心。
    陸惟生對著身後的邢國棟等人淡淡道：“都給我把眼睛閉上，不閉上的話，你們可能會卷進更大的麻煩。”
    這話精準戳中了幾人的痛點，更何況邢國棟知道陸惟生的身份和他此行的目的，乖乖閉眼的同時，嗬斥何秀娟和一雙兒女一起閉眼。
    至於楊毅，邢國棟懶得管他。
    眾人配合閉眼的下一秒，帳篷裏平地卷起一股灼熱的風。
    雇傭兵麵麵相覷著後退一步，不清楚這股莫名的熱源從何而來，直到自己的褲腿率先著火。
    暴虐的無色火焰脫離了陸惟生的控製，亢奮地咬住雇傭兵的血肉，一路往上蠶食。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夜空。
    如此之撕心裂肺，在不明所以的眾人心底再次種下一枚恐懼的種子。
    恐懼會滋生幻想，幻想則會分散注意力。
    這是對壘時的大忌。
    蒼芙自石頭後閃身而出，山風獵獵，女子一雙清寒的眸子掃過凸起的河溝邊緣，在兩叢枝杈間找到了正在安裝中的榴彈發射架，但無論如何都無法鎖定雇傭兵。
    此時此刻，帳篷裏已然安靜下來。
    火焰將最後一人的血肉和皮骨舔舐幹淨，隻餘下一抹粘在地上的黑灰。
    費爾蒙兩條大腿和後腰各中一槍，後腰這一槍不幸傷到了脊柱，目前處於癱瘓且昏迷的狀態。
    因此算是逃過一劫。
    “轟——”
    距離帳篷三十米開外，和馮希確認完榴彈殺傷力的蒼芙開出一槍。
    狙擊彈順利擊中榴彈，引發的爆炸三倍於一輛吉普車的威力，河灘瞬間化作一片洶湧的火海。
    司雋和蘇彥白被巨大的氣浪掀飛出去，翻滾了幾圈後，雙雙失去意識。
    蒼芙愣住，連忙接入通訊，“司雋、蘇彥白，你們沒事吧！”
    “……”
    “司雋、蘇彥白，回答我！”
    “……”
    通訊那頭隻有滋啦滋啦的電流聲，信號遭到了劇烈幹擾，這不像是爆炸導致的。
    梁躍斌、馮希和虞衡在公館裏急得半死。
    一來司雋和蘇彥白生死未卜，二來cidc探測到又有四輛大型軍用吉普自後山朝著硝煙彌漫的營地逼近，信號幹擾很有可能是他們攜帶的屏蔽儀導致的。
    虞衡連忙給葉薇打電話詢問進展。
    “還有十五分鍾降落指定地點，生哥那邊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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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很不妙，這群雇傭兵還有後招，現在信號遭到屏蔽，我們聯係不上生哥，沒辦法把探知到的情況告訴他們。”
    “……”
    這次葉薇被任命為行動隊長，她轉頭對沙塔爾道：“計劃更改，我們放棄在指定地點降落，直接去交火點尋找空地降落，虞衡，麻煩老梁幫我們尋找一處合適的地點。”
    “不可以，對方攜帶大型重武，一旦直升機被擊落後果不堪設想。”
    “時間緊迫，顧不得這麽多了，實在不行直接繩梯速降。”
    葉薇說完，回頭看向周彌光、張欣然等人，征求他們的意見。
    幾人都戴著隔音耳罩，用豎起大拇指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沒問題。
    “就這麽定了，隨時保持聯絡。”
    葉薇切斷通訊，直升機下方如星群般亮著燈的人口聚集區正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零星亮點，再往前去，就隻能看到一片駭人的黑色。
    在這種地方降落，燈光必須開到最亮。
    如此一來和活靶子無異。
    葉薇呼出一口氣，通知機艙裏的眾人檢查速降繩和鎖扣是否完好。
    另一邊，作為交火點的營地。
    因為一枚榴彈的爆炸，鐵鷹雇傭兵兵團此次派來的六十七人折損已經過半，剩下的人裏還有約三分之一的傷員，似乎到了可以鳴金收兵的地步。
    挨著t0小隊用火力壓製蒼芙的t1小隊受榴彈波及最嚴重。
    蒼芙因此得以脫身。
    她攥著ax35從半山腰一路小跑下來，中途切換成手槍幹掉埋伏在暗處的兩人，在被帳篷掛住的吉普車頭處蹲下，對著走出帳篷的陸惟生比了個手勢。
    “司雋他們怎麽樣？”
    “聯係不上。”
    蒼芙心口涼了半截，嘴唇跟著發白。
    陸惟生安慰她，“他們距離榴彈爆炸點比較遠，大概是被氣浪掀暈了，而且現在通訊出了問題，聯係不上公館。”
    男子手裏提著從帳篷裏順來的大口徑突擊步槍，替蒼芙清理掉河溝附近殘存的幾名雇傭兵，抬手招呼她過來。
    蒼芙掃了眼四周，走過去。
    陸惟生如雷達般的眼神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一眼看出她走路的姿勢不太對勁，頓時眉頭一凜，“怎麽回事？還是受傷了？”
    蒼芙摁了摁後腰，擺擺手，“就是被石頭硌了一下，剛才還不覺得，現在不這麽緊張了反而開始疼了。”
    “我看看。”陸惟生說著就要去掀她的防彈背心。
    蒼芙“啪”得打掉他的手，“事件結束了再看，現在先去找司雋他們。
    “你捂的位置附近就是脊椎……”
    “我四肢沒有出現僵硬麻木的情況，並且能感覺到隻是肌肉痛，並非骨骼痛，摔倒的時候也有防彈背心幫忙墊著，所以放心吧，就是皮肉傷。”
    陸惟生淺淺放了一半的心。
    他替蒼芙拉下一點麵罩，幫她擦掉眼睛下麵沾染的泥土，輕聲道：“辛苦了。”
    “這算什麽，都沒到肉搏的程度，走吧，去找人。”
    “嗯，注意警戒。”
    “你就放一萬個心啦。”
    後山，四輛大型軍用吉普集體停下。
    一名剃短寸頭、圍著紅色三角巾的男子自車上躍下，架起高精度紅外線望遠鏡朝著腳下的山坳看去，嘴裏嘖嘖有聲。    “接下來，就看我們殺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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