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再撥打過去的時候，蒼芙不接了，甚至連掐兩次。
    陸惟生再一次覺得，他完蛋了。
    他頹然放下刀，先是想了一堆聽起來相當合理的借口。
    比如剛好舒聖打電話進來導致斷線舒聖：？）、電腦忽然抽風，亦或者是水珠濺到高精度鍵盤上導致息屏……
    但蒼芙不是傻子，能信才有鬼。
    陸惟生靠著水池，眉頭緊鎖，花時間在龐大的表情包庫裏精心挑選了一張表情發給蒼芙。
    高大凶猛的灰背杜威克狼犬穿著工作背心端坐在草坪。
    獠牙收起，腦袋低垂，眼睛從下往上看，露出眼白，一副做錯事情求饒的樣子。
    表情包下方一行跳動的小字。
    “我錯了~”
    “嗤。”
    蒼芙盯著手機屏幕輕笑一聲，被她硬控的阿道吾和機車黨們一頭霧水。
    收起手機，蒼芙趴在車窗，問看起來明顯瘦削了一圈的阿道吾，“聯盟軍方放你們走的？”
    “是的。”
    狹路相逢，阿道吾見了蒼芙還是怕，乖乖站在車旁，問什麽答什麽。
    機車黨大多是鬼火小年輕，覺得他們不過是改裝了幾輛廢鐵機車，然後駕駛機車來了幾次小偷小摸，本就犯不上被逮。
    這會兒軍方親自放他們走，還能有什麽事情，頓時囂張起來。
    此起彼伏的嘲諷聲配合著一連串流氓氣息濃重的“666”手勢，聽得阿道吾心驚肉跳。
    “我們是被聯盟釋放的，關你們gasoine屁事啊。”
    “笑死，陸惟生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到底在牛些什麽？”
    “走狗給我滾回窩裏去吠！”
    “哈哈哈滾回窩裏去吠！”
    ……
    ng boss耍帥打了一記響指。
    嘲諷聲驟停。
    ng boss得意壞了，撐著車窗，對蒼芙發出邀請，“妹妹這麽晚了還要執行公務？和我們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得了。”
    阿道吾為小夥子的無知默默鼓掌。
    gasoine的拘留室會輪換使用，他偶爾和江維宸關在一間屋子。
    根據江維宸的描述，陸惟生一拳能把沙袋打上天花板，那大概也能徒手擠爆這位小夥子的腦袋。
    蒼芙看起來沒有生氣。
    還是笑眯眯地趴在完全放下的車窗，胳膊垂下一截，指尖輕敲車門。
    “你們還有多少輛改裝過的廢鐵機車？”
    “你問這個幹嘛？”
    ng boss倒也不是純傻，一下子警惕起來。
    “想買你的改裝機車啊，這都聽不出來。”
    “改裝機車是非賣品。”
    嗓音還挺堅定。
    蒼芙假裝沒聽見，輕輕“嘶”了一聲，歪頭看他，“你說，把地獄雙頭犬拆了加裝在機車兩邊可不可行？”
    “或者裝小型破空彈也行，改成按鍵式操控。”
    “……”
    ng boss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回頭和小弟們交換了一個眼神，轉身想跑。
    蒼芙隨意伸手一撈，就將他拽回來摁在車門動彈不得。
    手底下的人瘋狂掙紮，但越掙紮越覺得窒息，動作幅度漸漸變小，漲紅了一張臉靠在車門上喘粗氣。
    蒼芙巋然不動，隻管抬頭和阿道吾說話，語氣雲淡風輕。
    “你怎麽和這群機車黨待在一起？”
    “準備買一輛改裝機車。”
    “你的名字應該還在管製名單上，之後準備做什麽？”
    “還沒想好，”阿道吾忽然覺得這是個機會，連忙道：“之前在工業園是我自視甚高，如果你手底下還缺人的話……”
    “跟著我做事是很危險的，我們的對手可不是一般道上混的，你想清楚了再說話。”
    覺察到有人要窒息了，蒼芙稍微鬆了點手。
    微微一抬眸，眼風凜冽，衝上來救人的小弟瞬間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半步。
    就這麽聚集在路燈下，假裝無事吹口哨，將路過的居民嚇退了一波又一波。
    “我……”
    “真的會死哦。”
    蒼芙勾唇，表情看起來透著股危險。
    她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阿道吾反倒覺得沒什麽好怕的，生生死死，本就是爛命一條。
    “我願意。”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蒼芙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現在有地方住嗎？”
    “有。”
    蒼芙把手機調到通訊號碼界麵，丟過去，“輸號碼，缺錢和我說，回去等通知。”
    阿道吾接住電話，把自己的號碼輸了進去。
    “這群人，需要我幫忙解決嗎？”
    “不用，輸完號碼你就可以走了。”
    “行。”
    開了竅的人總是很上道，阿道吾一句陸惟生都沒提，把手機還給蒼芙，頭也不回地走了。
    蒼芙鬆開扼住ng boss咽喉的手。
    男子靠著車門滑坐下去的瞬間，蒼芙從他懷裏摸出軍方下發的回執單。
    上麵寫著中二稱呼“ng boss”的真名，鄭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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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瀟？”
    “……”
    鄭瀟被掐得半死不活，翻身躺在地上，對著夜空大喘氣。
    蒼芙也無所謂他回不回答，從副駕駛抽屜裏翻出一張空白便簽和一支簽字筆，相繼寫下：迅鷹科技地址、總經理曹茂、聯係方式143778，然後將便簽塞進男子的口袋。
    “我要三台廢鐵改裝機車，兩天內東西送到這個地址，聯係曹經理結賬。”
    “有這麽好的改裝技術，卻拿來做小偷小摸的事情，不覺得暴殄天物嗎？”
    “……”
    蒼芙還想繼續輸出，舒聖打電話過來。
    “杜青山被軍方車輛押走了，我們現在跟過去，你到哪裏了？”
    “距離實驗室不到三公裏。”
    “我開定位共享，你盡快跟上來。”
    “嗯。”
    蒼芙摁掉電話，拍拍車門，對鄭瀟道：“記得送貨。”
    然後駛離。
    透過後視鏡，蒼芙看著小弟們一擁而上，圍著鄭瀟噓寒問暖。
    她微微一笑，關上車窗，連著藍牙放了首雄渾的交響樂，一邊加速趕上舒聖的車。
    “分堂主，有車貼上來了。”
    後方車輛悄無聲息橫向切出，舒聖看了一眼車牌號，定下心來。
    “別慌，是自己人。”
    蒼芙關了交響樂，切入通訊頻道，“軍方車輛呢？”
    舒聖掃過雷達，“在我們前方大約兩公裏的位置。”
    “預估目的地是哪裏。”
    “呃……我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技術人員，所以目前隻能通過雷達追蹤。”
    “算了，等我一下。”
    馮希剛聽陸惟生的吩咐下完零食酒水單，就接到蒼芙的電話。
    陸惟生一個箭步衝出來，雙手在圍裙上局促地擦了兩下，示意馮希開免提。
    藤野逢澤眼疾手快地將電視調成靜音。
    “我給你個雷達坐標，你預測一下對方的目的地。”
    “沒問題。”
    蒼芙對著舒聖發來的坐標報了一串數據，馮希同步輸入，係統根據新鬆地形圖自行開啟運算，幾秒鍾後，馮希抬頭看了陸惟生一眼。
    然後對著電話道：“老大，對方目的地是銀灘港口。”
    “嗯。”蒼芙表示知曉。
    陸惟生眸光一沉，摘了圍裙就要出門。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淡淡的：“站住。”
    男子腳步頓住。
    蒼芙又道：“不許過來。”
    “……”
    陸惟生想著和蒼芙說些什麽，便輕咳一聲，對馮希道：“麻煩手機借我……”
    下一秒，蒼芙“啪嗒”一聲掛了電話。
    空氣陷入凝固。
    馮希抬頭看了陸惟生一眼，無聲把椅子轉回去，假裝很忙的樣子。
    銀灘港口。
    天黑後繁忙依舊。
    軍方押著杜青山上了一艘停在偏遠泊位裏的巨大貨輪。
    不論其他地方的天氣有多麽晴好，港口永遠籠罩在鹹腥的濃霧裏。    出發時間淩晨三點，目的地是北洲戈梅利港。
    時間綽綽有餘。
    燕小滿看著舒聖手機上蒼芙發來的消息，一臉呆滯，“不是，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光又這麽暗，她是怎麽看清io編號的？”
    舒聖也想知道。
    他見蒼芙下車，也趕緊開門下去，走過去道：“有計劃嗎？”
    港口附近的防波堤上裝有欄杆，蒼芙懶洋洋地掛上去，“你們潛入找人，找到通知我，我過去問個事情就走，你們收尾。”
    “還真是簡潔，著急回去？”舒聖隨口問了一句。
    “嗯，生哥做夜宵了。”
    “得，我就不該多問這一嘴。”
    舒聖無奈一揮手，“行了，你在這裏等通知吧，我帶人先摸進去。”
    “好。”
    等人一走，蒼芙靠在欄杆上吹了會兒海風。
    不遠處有一台自助售貨機，亮著藍熒熒的燈。
    星際空港裏可沒有這麽古早的設備，蒼芙走過去，掃了三塊五，一罐白桃味的冰汽水掉下來，被她穩穩接住。
    就在這時，一群下了晚班的工人穿過防波堤，吵吵嚷嚷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其中幾人碰到蒼芙，以為她是誰家的孩子，停下腳步和她寒暄。
    蒼芙張口就來，“我在這裏等哥哥下班。”
    “哥哥？哪個裝卸區的？叫什麽名字？”
    蒼芙警惕地瞄了那人一眼，往後退了一步，兀自拉開易拉罐，往嘴裏灌了口汽水。
    “小姑娘還挺警惕。”
    “別在堤上等，風大，去下麵背風的地方等。”
    “不用，我哥哥說這裏是去停車場的必經之路，他過來了一眼就能看到我。”
    蒼芙編得像模像樣，臉龐伶俐，穿著打扮乖巧又有氣質，一名花名“剛子”的工人萌生了陪她在這裏一起等的想法。
    工友們嘻嘻哈哈推了他一把，“賊漂亮一小姑娘，把握好機會啊剛子。”
    “滾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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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子隔空衝著遠去的工友踹了一腳，轉頭看向蒼芙，搓了搓手，柔聲詢問：“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十九歲。”
    “哦，那還在上學呢。”
    男子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踢開一粒石子，腦海裏想著要不要去追工友。
    誰知蒼芙擺擺手，一副聽到上學就煩的樣子，“上學？早輟學了，我的成績稀爛，念不來書。”
    剛子一聽有戲，連忙殷勤起來，“那你不上學做什麽？”
    “打工啊，今天剛好上完早班，閑著無聊就來等我哥下班。”
    蒼芙麵朝冰冷的海風猛灌汽水，鼻頭被凍得紅紅的，看起來像一隻小兔子。
    剛子扭扭捏捏，做了半天心理建設。
    剛想問蒼芙有沒有男朋友，就聽見她率先問自己：“誒對了，我哥和我說，除了眼前這一片，北麵岬角後麵還有港口是嗎？”
    “啊、啊？”
    “嘖嘖，就是那邊啊！”
    蒼芙指著遠處淹沒在夜色裏的岬角，巨大且連貫的山體完全掩蓋了後方的景象，相比於眼前繁忙的海麵，小海灣前方的水域卻是空無一物。
    “從剛剛到現在一艘貨輪都沒看見，我哥騙人。”
    纖細雪白的手指距離鼻尖一寸，剛子仿佛能聞到少女身上的馨香，腦袋發昏的同時，難免口無遮攔。
    “你哥說得沒錯，那邊確實有港口，不過是由聯盟軍方管控的。”
    “啊？”
    蒼芙下意識瞪眼睛捂嘴，看起來像是被嚇到了。
    剛子湊近她一點，壓低嗓音繼續道：“不過也挺奇怪的，那邊的貨輪向來都是三五個月才離港一次，但前段時間挺奇怪的，每天後半夜準時出貨，連著一段時間後，最近又沒動靜了。”
    “聽著好嚇人啊。”
    “是有點，不過你別怕，這事和你也沒什麽關係。”
    剛子試圖拍拍蒼芙的肩膀，以示安撫。
    沒想到蒼芙敏捷地躲開了，順便以一個很刁鑽的角度將喝空的易拉罐丟進五米開外的垃圾桶。
    剛子一愣，訥訥誇讚，“準頭不錯啊。”
    蒼芙兩手插兜，笑容忽然變得靦腆，“一般般啦，都是我男朋友教得好。”
    剛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有男朋友了？”
    蒼芙點頭，“對啊，一米八八，八塊腹肌，長得超正，對我特別好，現在正在家裏給我燉著夜宵呢，一會兒接了我哥一起回去吃。”
    她這麽說，剛子倒又不信了。
    他上下打量蒼芙一番，總覺得所謂“一米八八、八塊腹肌、長得超正”隻是這位社會妹用來拒絕別人的托詞，便道：“你男朋友是做什麽的？”
    蒼芙哈出一團白氣，臉上恰到好處地泛起淡淡的緋紅。
    “他啊，道上混的小老板，靠替別人解決麻煩賺點傭金，順帶著做點小買賣，反正養活我是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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