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祠堂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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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惟生一襲肅穆的黑色大衣,厚重質感和他的靈魂底色十分相襯。
    打底是高領毛衣,翻折下來後脖頸處的厚度有兩層,並不冷。
    因此下車後,他將深灰色羊毛圍巾脫給了蒼芙,順便從她手裏接過行李。
    “單手拎兩個包不重嗎?”
    蒼芙的行李裏除了筆記本電腦,還有許多機械設備。
    她拎著都有點重,更何況陸惟生還要疊加自己的行李。
    “不重。”
    陸惟生搖頭,甚至還有餘力牽起她的手。
    蒼芙望向陸氏老宅門口,石牆、褪色青銅門和紅燈籠,白發蒼蒼的老人由張叔攙著,愣是跨出門檻,朝著台階下方迎來。
    路燈映照在發絲之上,並沒有油潤之色,反而有些許枯槁。
    “站在中間的是你爺爺嗎?”
    “嗯,是他。”
    陸惟生嗓音低沉且輕,隨風四散。
    他不是矯情的人,但即將走到老人跟前時,步伐難得遲緩下來。
    蒼芙鬆開他的手,推了推他的後腰,小聲道:“快去呀。”
    陸惟生呼出一口白氣,往前走了兩大步,放下行李,握住陸老爺子的胳膊,輕輕喊了聲“爺爺”。
    “好好好……我們阿生回來了,張叔,瞧見了嗎,我們阿生回來了……”
    “瞧見了老爺子,咱們都瞧見了。”
    張叔眼圈紅得比陸老爺子都厲害,目光落在陸惟生手裏的行李,連忙招呼傭人過來幫忙搬運。
    “不用了張叔,行李裏有些精密的儀器,還是我自己提著吧。”
    “好、好好。”
    陸老爺子圍著陸惟生看來看去,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走的時候個子就高,這會兒更高了,我們阿生能從銀灘那樣窮鄉僻壤的地方闖出名堂來,沒給你父母丟臉,想當年,你爸爸最能吃苦,你媽媽性子更是堅韌,都是好孩子,可惜走得早……”
    陸堅最聽不得這些,幹脆背過身去,望著枯萎的柿子樹出神。
    陸老爺子發完一通感慨,又盯上了陸惟寧。
    “阿寧,你小時候成天念叨的哥哥回來了,別縮在後麵,趕緊過來打個招呼。”
    陸惟寧尷尬死了。
    其實早在雲界科技穩定運轉之後,陸惟生就替他開發了一套能夠避開陸堅查控的係統,從那時起,他便開始跟著沈流雲接觸精密係統的研發和維護。
    所以他和陸惟生並不是陸老爺子所認為的十年沒見。
    這會兒要他演出小時候的黏糊勁,不是要他的命嗎??
    他在學校的人設可是暗黑係高智感少年!!
    陸惟寧偷偷看了一眼陸惟生。
    出大事了。
    潮牌連帽衫vs奢牌大衣,兩相對比,陸惟寧覺得自己就像那上不了台麵的鬼火少年,一點都不酷!!
    但承蒙陸老爺子召喚,陸惟寧還是磨磨蹭蹭走到陸惟生麵前,嘟嘟囔囔冒出一句,“大哥。”
    “聲音給我大點。”
    陸老爺子從背後擂了陸惟寧一拳。
    陸惟寧露出痛苦麵具,“大哥!”
    陸惟生隔著連帽衫大力揉了揉陸惟寧的腦袋,“穿這麽點不冷嗎?我看你鼻涕都要下來了。”
    陸惟寧崩潰,“啊啊啊我不冷!”
    然後哧溜吸了一下鼻涕。
    “噗。”
    蒼芙沒忍住,捂臉狂笑,無聲抽搐的肩膀吸引了陸老爺子的注意。
    陸惟寧聽沈流雲提起過蒼芙。
    據說這位小嫂子智力和身手都是一絕,雖然陸惟寧對拳腳功夫一竅不通,但對智商很是自信,一直想和她比比智力來著。
    誰知出師不利,剛見麵就落了笑柄。
    陸惟寧麵如死灰。
    “這位是?”
    陸老爺子看向蒼芙。
    陸惟生走過去,將她牽到身邊,兩人十指緊扣,是什麽關係自然不必多說。
    “蒼芙,我的女朋友。”
    陸老爺子習慣性皺著眉頭,細細打量蒼芙一番。
    樣貌氣質都好,應該是名門千金。
    漸漸地,眉間褶皺舒展開來,笑道:“好、好!是個好孩子!阿生,你挑女朋友也是很有眼光的,和你父親一樣。”
    蒼芙得了家中長輩的誇讚,陸惟生與有榮焉,“這是自然。”
    張叔注意到陸惟寧一直在搓鼻子,連忙道:“老爺子,您看人都回來了,就別在風裏站著了,去前廳稍微坐一會兒,您也該回房間休息休息,這年前年後還有得忙呢。”
    “是這個道理,走,咱們去前廳。”
    “好。”
    陸老爺子知道陸惟生最煩陸堅一家子,因此都沒招呼一聲,徑直拄著拐杖往前廳去。
    陸堅陰沉著一張臉,不說話。
    厲家晚宴上的對線,他輸得徹底,如今方賀南被查、雲界正當炙手可熱,他隻能像當年一樣蟄伏回殼裏,隱忍不發。
    但他忽略了妻子這些年愈發膨脹的自尊心。
    王雁萍走到橋上時忽然就不肯走了,任由陸堅怎麽拉扯,也隻是把胳膊一抱,譏諷的眼神在陸惟生和蒼芙身上流轉。
    陸老爺子頭都不回,更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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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雁萍冷笑著勾唇。
    陸堅看她表情不對,正要阻止,但來不及了,王雁萍已經將他們夫妻倆商量好等到家族年宴再說的事情水靈靈地抖摟了出來。
    “爸,趁著還沒進這陸家大堂,您要不要問問您最寶貝的這位孫子,找的女朋友是什麽身份、今年又多大?”
    “你什麽意思?”
    陸老爺子回頭睨了她一眼。
    陸堅扒拉了王雁萍一下。
    王雁萍仗著鬼門關走一遭替他生了一雙兒女,甩開他的手,指著蒼芙的鼻子道:“福利院出身的貨色,仗著自己十九歲的年紀就敢往男人身上撲,你當我們陸家……”
    “閉嘴!”
    陸惟生震怒。
    周身泛起森森殺意,一瞬間鎮得王雁萍動都不敢動。
    一對堂弟妹更不用說,嚇得躲在母親身後瑟瑟發抖。
    蒼芙挨罵了也是一臉淡定。
    陸惟生將她護到身後,冷冷看向陸老爺子。
    事態從這一刻起變得不對勁。
    陸老爺子活到這個年紀,又陪著這位孫子長到十六歲,什麽看不明白,隻消一眼,就知道王雁萍說的都是真話。
    包裹在鬆垮眼皮裏的一雙老眼裏閃過震驚,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龍頭拐杖敲了敲青磚地麵,語氣聽不出喜怒。
    “大半夜的,都給我消停些,誰再嚷嚷擾得家宅不寧,就給我滾出去住,這老宅風水是好,養人,但也不是誰都住得起的。”
    “爸——”
    “行了,這個點不回房間全都在這裏陪著你鬧嗎!”
    陸堅罵了王雁萍一句,但接著又道:“明知道有些人身上血煞氣重,你還去招惹,看把兩個孩子給嚇得。”
    這次輪到蒼芙眯眸。
    陸惟生捏了捏她的手指,拉著她進了前廳。
    鏤空雕花木門一扇連著一扇,因為夜色已深,擔心寒氣入侵,因此隻開了一扇。
    走進去卻是別有洞天。
    老式東洲風格繁瑣複雜,西洲布藝風簡約明快,二者完美融合成一處會客前廳。
    邊邊角角裏種滿了植物,應該是有專人養護,枝葉繁茂。
    “真漂亮。”蒼芙感歎。
    “那以後我們的家也這樣裝修?”陸惟生問她。
    “可以誒,但打理起來應該很麻煩吧。”
    “如果要你親自打理,我這個董事長豈不是白當了?”
    “對哦。”
    蒼芙眼睛一亮。
    陸惟生嘴角劃過無奈的笑,從她背上捏起一根掉落的頭發,丟到垃圾桶裏。
    看著兩人的互動,陸老爺子眼底閃過一抹晦暗。
    餐桌上擺了些剛烤出來的點心。
    配著熱氣騰騰的紅茶,拿來驅散半夜的寒意再好不過。
    陸老爺子看著蒼芙,溫聲道:“阿生隻和我說把他之前的房間整理出來,既然你跟著過來了,我讓張叔再收拾一間屋子出來,你在這裏坐著吃會兒點心,很快就好。”
    張叔應了一聲就要去。
    陸惟生抬手攔下他,淡淡道:“不用了,她和我一個房間。”
    聞言,正要上樓的王雁萍停下腳步,對著陸惟生發出一連串“嘖嘖”聲。
    意思很簡單,指責他不成體統。
    陸老爺子對著蒼芙露出一個看似慈祥的笑容,“那小姑娘你在這裏坐著吃會兒點心。”
    但轉頭朝向陸惟生時,眼底的笑意冷了些許,“阿生,你跟我來祠堂。”
    陸惟寧趴在二樓的牆根,聽著一樓不妙的氛圍,心裏盤算著要不要下去幫幫大哥和小嫂子。
    “想吃點心嗎?”
    陸惟生本來想直接帶蒼芙走的,但餘光瞥見蒼芙盯著烤餅幹看,便問了一嘴。
    “嗯,剛好有點餓。”
    “那我跟著爺爺離開一趟,累了就直接去我的房間休息。”
    “好。”
    “要是有人給你使絆子,不用和他們客氣。”
    “嗯。”
    刀口舔血十年生涯。
    陸惟生落在張叔身上的一眼看似輕巧,實則暗含了濃濃的威脅之意。
    張叔根本承受不住,清瘦的身子抖了抖,背過身去捂著心口,麵色發白。
    陸惟生為了蒼芙威脅老宅的仆傭,陸老爺子臉上笑容徹底泯滅。
    骨子裏陸氏舊主那股不怒自威感冒出來。
    在門口等待陸惟生歸家的時候,寒氣難免入體。
    上了年紀支氣管有痰,陸老爺子重重咳嗽了兩聲,咳完喘了口氣,又說了一遍,“阿生,跟我來祠堂。”
    陸惟生不喜廢話,抬腳跟上去。
    路上經過庭院,這裏明顯根據陸堅的喜好重新裝修過,不倫不類的,透著一種明明欲望極強,但偏要附庸風雅的別扭。
    後院祠堂。
    即便長燃香火,裏頭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森冰冷。
    陸惟生父母的牌位供在上頭,麵前擺了新鮮的瓜果,線香應該是剛換過,隻燃燒了頂端一小截。
    陸老爺子麵朝牌位,忽然間厲聲道:
    “陸惟生,跪下!”
    “……”
    身後久無動靜,陸老爺子疑惑回頭。
    陸惟生定定站著,黑衣沉靜,包裹著挺拔的身姿,看起來就不是庸碌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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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剛一回來就要為了一個小姑娘和老頭子我對著幹嗎?”
    陸惟生兀自卷起大衣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
    動作隨性到並不像是要在祠堂受罰。
    良久,男子淡淡回應,“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陸惟生,那姑娘隻有十九歲,比你小了整整七歲,隻比阿寧大一歲,你是瘋了不成?”
    “您就當我是發瘋好了。”
    “你、你……還有、我問你,福利院出身又是怎麽一回事?”
    “字麵意思。”
    “你是說,她連對像樣的父母都沒有?”
    “有過一對為人垃圾的養父母。”
    陸老爺子氣得發抖,他舉起拐杖,將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麵敲得篤篤響,嗓音跟著發顫。
    “你在新鬆那種惡劣的環境下建立雲界,爺爺本想著你可堪大任,沒想到你耽於兒女情長,和這麽個東西……”
    “注意你的措辭。”
    陸惟生省略了敬稱,聽起來相當不客氣。
    “……”
    陸老爺子幾乎要昏厥過去。
    半晌,他靠著調整呼吸穩定住心緒,下了道最後通牒。
    “你和她分手,陸氏歸你,如果你有女人的需求,爺爺手裏大把履曆漂亮、才貌雙全的富家千金……爺爺知道你重情義,就算你暫時舍不下她,就先將她留在身邊,但結婚一事,你想都別想。”
    這段話要素過多。
    陸惟生感到離譜,抬手掐了掐眉心。
    他決定學一學蒼芙的厚臉皮,於是道:“我對其他女人沒有需求,我隻對她有需求。”
    果不其然,陸老爺子僵住。
    一張老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雙鶴眼裏除了愕然別無他物。
    陸惟生淡定繼續:
    “就算您不把陸氏給我,再過兩年,長瀾也足以發展到吞並陸氏的程度。”
    “至於結婚,您想多了,我和她交往時間還很短,為了日後她能答應我的求婚,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陸老爺子隻覺得手裏的拐杖有千斤重,拐杖支撐的身體也有千斤重。
    他終於強硬不下去,改成打感情牌。
    “你父母走得早,他們過世後,我也算陪了你七八年的光景,當初你被送去選拔中心時,你大伯和伯母告訴我,那隻是一個周期稍長的夏令營……”
    “就是因為你陪了我許多年,現在我還能站在這裏,尊稱您一句爺爺。”
    “換成別人,早就成了我的刀下亡魂。”
    “難得我願意和您扮演這場爺孫情深的戲碼,但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場鬧劇。”
    陸惟生淺淺勾唇,笑意森冷。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老爺子眯眸。
    長長的眉毛垂落,耷在眼角,將慈祥的鶴眼切割成略帶凶狠的三角眼。
    短暫的停頓過後,陸惟生緩緩開口:
    “我父母究竟是怎麽死的,你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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