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獸人麵前用這種姿勢報價令拍賣行老板感到屈辱，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肥胖的身軀蠕動了一陣，愣是沒能成功。
    不遠處還站著更多的獸人，雖然獸類基因占據上風，但肌肉含量少得可憐，身上布滿幹粗活，以及遭受虐待的痕跡。
    老板震怒，對著麻木站立的獸人咆哮，“還不滾過來扶我！”
    蒼芙背後的男性獸人把掌心熱汗在衣角擦幹淨，準備伸出手去握住老板的胳膊，結果重重挨了老板一腳。
    “滾開，箱子都撬不開的廢物，別把你的髒汗擦到老子身上！”
    男性獸人吃痛，死死咬住口腔內側的軟肉，一聲都不敢哼。
    老板忽得拉長語氣，扭頭對著獸人群道：“阿雪，你過來扶我。”
    被點名的“阿雪”是一名皮毛相對幹淨的雌性獸人，雪白的耳尖一簇黑灰，神情滿是驚懼，但還是強忍著走過來。
    蒼芙斂眸輕笑，俯身勾起老板身上的撬棍。
    老板不明就裏，但明顯緊張起來，蒼芙離自己最近時有一瞬間的瑟縮。
    “你、你想做什麽？”
    蒼芙沒有回答，而是在阿雪即將靠近時，嗖得將撬棍橫亙在她與老板之間。
    阿雪一怔，看向蒼芙。
    蒼芙表情玩味，勾著撬棍平移到老板麵前，將髒兮兮的棍子前端懟到他的下巴，“我拉你起來。”
    “這、這……”
    “怎麽，看不起我？還是不相信我有這個力氣？”
    蒼芙挑眉，眼底最後一絲笑意隨之泯滅，彎起的眼角和翹起的唇瓣全都回歸原位，銳角鋒利且纖細，平靜的表情下透著一股濃濃的威脅。
    “……”
    老板欲哭無淚，哆哆嗦嗦地握住撬棍另一端。
    “抓穩了嗎？”
    “抓、抓穩了。”
    蒼芙略一使勁，老板真就被拽起來一半，不過他因為過於肥胖，腰腹部力量幾乎歸零，懸在半空中，沒辦法靠自己站穩。
    老板害怕自己摔下去，於是懇求道：“我說蒼芙艦長，勞煩您再使點勁？”
    蒼芙噗嗤一聲笑起來。
    在她身後，機械體架著焊接泵沿著橋梯上到百米高空，由於橋梯設置有點窄，兩台機械體並排爬升時發生碰撞，幾十斤重的焊接泵自半空墜落——
    下方就是密集的員工和出艙透氣的星際獵人。
    卡著驚呼聲響起的第一個音節，蒼芙倏然回眸，隨著張開的五指，一道藍色重力網憑空展開，兜著噴射火花的焊接泵平穩落地。
    老板被這副場景驚呆了，但核心又實在搖搖欲墜，整個人抖得厲害。
    蒼芙轉頭看他，冷笑，“還起不來嗎？到底誰是廢物啊。”
    到這個地步，老板再傻也知道蒼芙是在替這群獸人出氣。
    事關尊嚴，讓他給這群殘缺的類人道歉必然不可能，所以他隻能一個勁地抬高價碼。
    蒼芙撥弄手指，聽著保守的加碼方式，將撬棍遞給陸惟生。
    兩人默契到不需要交流。
    陸惟生接過撬棍，非常巧妙地維持住之前的平衡——
    胖子老板要麽向後一屁股栽倒，要麽就僵持著斜斜倒在半空中，總之沒辦法痛快地站起身。
    沒幾秒，他氣喘籲籲地咆哮一聲，“一百二十萬星幣，不能再加了！”
    聲音聽起來已經到了極限。
    仿佛下一秒就要坐回原地。
    這種噸位和後坐力，隻怕尾椎骨要受不輕的傷。
    “一百二十萬啊……”
    蒼芙將被海風吹亂的頭發撥到耳後，擰眉思索一番，終於道：“成交。”
    聞言，陸惟生稍稍加了點力氣。
    也就是這一點力氣，老板終於得到解放，站起來後扶著欄杆，一邊掏出手帕擦汗，一邊累得幹嘔，倒真的應了蒼芙“廢物”的評價。
    獸人以為看到了自由的希望，沒想到最終還是一場交易，免不了有些擔心。
    畢竟這位老板有著睚眥必報的性子。
    有幾位脾氣爆裂的獸人看向蒼芙眼神明顯不友善起來。
    蒼芙全然不在意，看著他們將驗完貨的木箱子蓋回去，搬上原始的灰綠色小皮卡，準備運回工廠進一步加工處理。
    老板扶著腰，劃給蒼芙一百二十萬星幣。
    陸惟生站在一旁，用濕巾紙仔細擦拭手指，馥鬱的濃香衝淡了獸類身上的腥味。
    他抬眸看向正在忙活的獸人。
    身形健碩的大多是犬種和熊種，瘦削一些的大約是靈貓種，爬行種不多，地位也最低，連這種賺錢的活計都很少輪到他們。
    之前挨揍的黑皮男子耷拉著耳朵，走到阿雪麵前。
    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麽都沒說。
    他混雜的基因屬於一種位於食物鏈底端的小型狼犬，和雨林狼屬於同宗，因此在看到填滿箱子的狼皮時難免有些惆悵。
    阿雪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道：“別再想了，回去後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
    “嗯。”
    透過男子的肩膀，阿雪朝陸惟生看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陸惟生感到阿雪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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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歆羨、惶恐、惆悵、不安，仿佛天然地感到親近，但又因為種種原因隻敢遠遠觀望。
    陸惟生冷淡地錯開視線。
    蒼芙注意到這一幕，心底有了隱隱的猜測，於是問林玦與和貞
    “不僅是蒼穹，各支獵人團隊都有不同程度的人員折損，這筆錢我拿去做撫恤金，你們沒意見吧。”
    “我沒意見。”
    和貞迅速開口，生怕說晚了遭蒼芙白眼。
    “我也沒意見。”
    林玦的任務和撈金沒有半毛錢關係，自然是歸誰都無所謂。
    蒼芙點點頭，一把揪住準備偷摸離開的老板，繼續問二人：
    “反正接駁艙修好還要很久，不然我們一起跟著老板去市區轉轉？我聽說他手底下不僅有鯖魚市最大的拍賣行，還有一艘能穩穩待在梅南海域風浪裏的豪華遊輪？”
    林玦搖了搖頭。
    “我就不去了，這潮濕的空氣搞得我關節疼，而且以阿斯美為首的這群掠劫者比我想象得還要桀驁不馴，為了之後的航程順利，我還得花點功夫繼續說服他們。”
    “那你呢？”
    蒼芙問和貞。
    “如果你和陸先生缺少一名助理的話，我可以……”
    “我們不缺助理。”
    陸惟生冷冰冰打斷他的話。
    和貞輕咳一聲，換了一種措辭，繼續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擔心魏利克多大人在你們離開的期間和林玦先生再度聯手……”
    “說實話，我不介意你們聯手試著破解一下我的密鑰，就當是測試一下我的水平，當然如果你們真的想跑路也可以，記得把蒼穹的人給我留下，如果敢故意扣押我的人……我會讓你們也嚐嚐被追殺的滋味。”
    蒼芙語調十分輕鬆。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林玦與和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對視時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見兩人不說話，蒼芙鬆開揪住老板的手，轉而挽住陸惟生的胳膊，不像是戀人間愛意盈盈的依偎，倒像是怕他年紀大了站不穩扶一把——
    陸惟生深深歎了口氣。
    將胳膊從她手裏抽走，然後在她疑惑的眼神裏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然後看著她的眼睛，認真教她，“應該是這樣才對。”
    蒼芙覺得有道理，緊了緊牽住他的手，湊過去道：“走吧，我們去見識見識鯖魚市的拍賣行和豪華遊輪，不過……你帶夠星幣了嗎？萬一我看上什麽特別貴重的……唔……”
    被質疑了財力的陸惟生忍無可忍，擰著她的臉頰往一邊扯。
    力道很輕，但被迫咧開的嘴讓蒼芙說不出話來，隻能用眼神瘋狂抗議。
    “除非你是想把整座鯖魚市、連同空港的建設權和經營權一起買下來，我可能需要派虞衡給我額外打錢，其他的隨便你買。”
    蒼芙眼裏冒出星星。
    老板一臉生無可戀，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隨便吧——
    轉念一想，與其和這兩人為敵，不如服務好了還能做個朋友。
    於是瞬間換上一張諂媚的笑臉，“蒼芙艦長，這位……陸先生，既然要去在下經營的拍賣行，不如我替二位喊一輛豪華舒適的專車過來怎麽樣？”
    蒼芙擺擺手，“不用，我們也坐皮卡。”
    “這……皮卡又髒又臭的，不符合二位高貴的身份。”
    “大家都是人形，也沒什麽高貴不高貴的。”
    蒼芙神情變淡，語氣裏有了不耐煩的意味，她懶得搭理老板，牽著陸惟生的手就往一輛皮卡走去，敲了敲車窗。
    車窗放下來，露出阿雪不安的臉。
    蒼芙仍舊是笑，“你好，我看後麵的露天貨箱還有位置，我們坐上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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