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錢不好掙

字數:8541   加入書籤

A+A-


    ……
    北新橋大街,新開張的“川香居”飯店成了街上一道鮮活的風景。
    時值盛夏傍晚,晚上八點多,夕陽的餘溫還未散盡,店裏仍是一副人聲鼎沸模樣,熱浪裹挾著飯菜香一陣陣撲到街上。
    門口新漆的木招牌底下,進出的人就沒斷過。
    穿著白色確良短袖襯衫腋下夾著公文包的,蹬著二八大杠車把上還掛著網兜的,趿拉著塑料涼鞋手裏搖著蒲扇的……
    各色食客絡繹不絕。
    掀開那道擋蒼蠅的透明塑料簾子,一股夾雜著花椒、辣椒爆香的熱風撲麵而來。
    頭頂上,幾個大吊扇奮力的旋轉,扇葉嗡嗡作響,卻絲毫壓不住滿堂的熱鬧。
    生意爆棚下,何雨弦又幹回了老本行——跑堂的夥計。
    肩搭白毛巾,扯著嗓子朝著後廚的方向喊道:“一份宮保雞丁——一份水煮肉片——三號桌的魚香肉絲加急!”
    店裏,六張油汪汪的小方桌都坐滿了人。
    男人們大多赤著膊,汗珠順著脊梁溝往下淌,卻毫不在意,舉著冰鎮散裝啤酒對飲,筷子飛快的在盤子裏翻揀,時不時發出暢快的咂嘴聲。
    女人們則邊吃邊扇著扇子,小心不讓油點濺到嶄新的“的確良”裙子上。
    後廚裏,鼓風機嗡嗡狂響,灶火衝天。
    何大清光著膀子係條圍裙,鍋鏟翻飛,一道道“滋啦”作響、冒著熱氣的被迅速端出。
    收銀台前,於莉算盤打的飛起,算賬、收錢、發塑料菜牌……
    忙的腳不沾地,臉上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激動的,泛著陣陣誘人紅暈,看到人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
    然而,在這熱鬧的飯館裏,卻有一對十分突兀的客人,與周圍大呼小叫的食客形成鮮明對比。
    店裏東南角,靠牆的位置,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
    男的一臉的算計,女的也好不到哪裏去,兩人都是同一個表情,滿臉羨慕的看著店裏絡繹不絕的客人。
    ……
    “哎呦,實在是不好意思,您看現在店裏沒空位,要不您幾位稍微等一等?”
    “蒜鳥蒜鳥,我們去別家吃吧。”
    何雨柱強撐著歡笑將客人送了出去,轉頭瞥了一眼東南角座位上那二位,臉不由的就耷拉了下來。
    終於,他忍不住了,噔噔噔的走了過去,壓低聲音說道。
    “我說閻解成,你丫是不是想跟我搞事情?有你們這麽幹的嗎?!”
    麵對何雨柱夾槍帶棒的話語,閻解成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樣子,滋溜一聲灌了杯早就泡沒味的大葉茶。
    “怎麽,柱子你們開門做生意,還要趕人不成?是不是嫌我們點的菜少,看不起我們?”
    何雨柱低頭瞥了眼桌上吃剩下的半塊饃饃,以及那一小碟免費贈送的小鹹菜,撇撇嘴說道:
    “你知道就好,天兒不早了,你們兩口子吃飽了就趕緊回家吧,一會兒都趕不上二路汽車了。”
    “這就不勞您大老板操心了,有沒有公交無所謂,我們老閻家甭管去哪,從來都是十一路幹到底。”
    “你還驕傲上了!我跟你說的是這個嗎?我說你家要沒事就趕緊走,別在這耽誤柱爺招待客人!”
    “有事,怎麽沒事?你該忙忙你的,甭管我們。”
    “我尼瑪……”
    除了罵兩句解恨,何雨柱是拿這沒皮沒臉的狗東西沒有一點辦法,開門做生意,總不能真趕人走吧。
    得,在自己店裏他也不好把事情鬧得太僵,因為甭管怎麽著最後也是自己吃虧。
    擎等著吧,等回到院裏……
    待何雨柱憤憤然轉身去招呼別桌客人,閻解成竊笑一聲。
    那雙精明的眼睛立刻又活絡起來,像探照燈似的在店裏賊溜溜的來回掃視。
    坐在他對麵的妻子餘麗麗也是默契十足。
    先是警惕的瞟了眼何雨柱的背影,確認安全後,便像搞地下工作一樣,從隨身挎包裏摸出一個小巧的筆記本和一支鉛筆,重新攤在桌上。
    全神貫注的盯著櫃台方向,豎起耳朵,捕捉著每一筆結賬的聲響,然後飛快地在本子上記下。
    “水煮肉片,一份,一塊八毛”、“散啤,兩紮,六毛”、“三號桌結賬,共三塊二”……
    新的時代已來到,一輩子拴在單位掙那點死工資,不再是唯一的出路。
    眼瞅著身邊一些膽大敢闖的人拖家帶口的下海,個個掙得盆滿缽滿。
    閻解成也動起了小心思。
    閻家人骨子裏就和院裏其他人不一樣,他們信奉的是利益至上。
    什麽麵子、親情、街坊情誼,在真金白銀麵前,都得靠邊站。
    過去是沒得選,隻能老老實實上班,算計著每一分每一裏,緊巴巴的日子。
    可現在不一樣了,政策鬆動了,眼前擺著新的活路。
    兩口子關起門來一琢磨:咱也得幹起來呀。
    但幹什麽,怎麽幹,得從長計議,不能盲目的瞎杵,等衝對眼兒了再上!
    必須把一切都算計得明明白白,絕不能盲目出手,賠本的買賣堅決不能幹。
    這不,一聽說院裏最本事的大科長何雨柱都要下海開飯店,倆人立刻覺得這是個“摸底”的絕佳機會。
    當下,兩人就腆著臉跑到川香居“打探敵情”。
    幹坐著肯定不行,於是便狠下心點了兩個最便宜的饅頭,就著免費的白開水,硬是占著一張桌子“吃”了兩個半小時。
    結果這不看不知道,細細一算計,這開飯館的進項可真不得了!
    油水太足了!
    “咱也開飯館!”確定過眼神,兩兩口子瞬間為在心裏達成共識。
    有了這方向,他們的“偵查”就更有針對性了。
    夫妻二人心照不宣的行動起來,閻解成負責觀察“敵情”,餘麗麗負責記錄。
    到現在,那小本本上,已經密密麻麻記滿了幹貨。
    什麽菜最受歡迎、一天能翻幾次台、酒水的利潤有多高、一桌客人平均消費多少……
    閻解成打小就經過專業性培養,餘麗麗雖然是後加入進來的,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兩人加一起,完美的詮釋了什麽叫一加一遠遠大於一。
    閻埠貴那點絕學,早被二人學了幹淨。
    不誇張的說,隻需聽到一個菜名和價格,心裏劈裏啪啦的算盤一響,就能立刻推算出何雨柱這一單能淨賺多少。
    這越算,心裏頭就越癢癢。
    越看,眼神裏的光就越亮。
    開飯館的決心,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幹了兄弟們,咱老閻家要闊起來了!
    ……
    最後一位客人送走,餘麗麗的小本本上也暫時畫上一個句號。
    正要起身結賬時,猛然間想起什麽,又緊忙掏出小本本一筆一劃的寫上:
    “六號桌饅頭兩個一毛六,付款一毛五。注:以後自己開店,茶水、鹹菜,必須收費!)”
    把最後一桌記錄消費在冊,餘麗麗心滿意足的將小本本裝進隨身挎包,仔細放好。
    這可都是“財富經驗”,以後能換錢的呀。
    順帶手又從包裏拿出一毛錢的票子再加五個一分錢的鋼鏰。
    “於莉,錢給你放這了啊,天不早了,你們也早點歇著吧。”
    說完,在何雨柱要吃人的眼神中,拉上閻解成,便準備開溜。
    “哎!哎!”
    “等等!閻解成,你踏馬別跑,錢不對,少給了一分錢……”
    說話間工夫,閻解成二人已經一隻腳邁出飯店大門,聞言頭也不回的喊道:“柱哥,都是老街坊了,就當打折了……”
    話音落下時,人又跑出十來米遠,而且越跑越遠。
    就這麽一分錢,何雨柱倒也不至於真追上去克閻解成一頓,隻能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過過嘴癮了。
    “媽的,這倆狗東西,以後姓閻的跟狗不得入內!”
    ……
    陶冶情操過後,何雨柱第一時間麻利的關上店門,掛上“打烊”的木牌。
    轉身就屁顛屁顛地小跑到櫃台邊,身子往前一探,眼睛亮晶晶的瞅著正在算賬的於莉。
    “孩兒他媽,快!快給我說說,咱今兒個掙了多少?”
    於莉頭也沒抬,手指飛快的在算盤上撥完最後一位,語氣肯定地報出一串數字:“173塊4毛5分!”
    每一筆進賬她都盯得死死的,結一單就往小本子上劃一道,早就在心裏算過不知多少遍了。
    差不了!
    “謔!我的個媽媽呦!”
    何雨柱一聽,激動得一拍大腿,忍不住的就想原地翻他七八個跟頭助助興。
    “一天就幹出來小二百塊!照這麽幹下去,咱家年底就能成萬元戶!”
    一旁正彎腰撅屁股收拾桌椅的何雨弦實在聽不下去了,直起身子,沒好氣的給他潑了盆冷水。
    “大哥,那叫‘營業額’!離真正揣進你兜裏的‘掙的錢’還遠著呢!”
    “買菜買肉的成本、油鹽醬醋、房租水電、還有後廚那兩位的工資,哪樣是白的?你以為這錢都能進你兜啊?”
    一番打擊絲毫沒澆滅何雨柱的興奮勁兒,滿不在乎的說道。
    “嗨!幾個菜頭子才多少錢?就算拋去那些個成本,咱今兒也指定掙了不少!”
    還有一句話何雨柱沒說,後邊做飯的大師傅他壓根沒打算給錢。
    一句話:要錢要養老?
    而且今天買菜買肉總共也才花了五十多塊錢,拋去這些,還掙一百多呢!
    一天頂過去一個月的工資,怎麽能不叫人激動。
    怪不得這麽多人喜歡下海,下海是真掙錢呐!
    何雨弦看大哥那那副樂得找不著北的樣子,隻能無奈的笑了笑。
    “得,您高興就成。”
    “不過大哥,我可事先說好啊,我就今兒過來幫一天忙,我自個兒那一攤子事兒也多著呢。”
    “您啊,有工夫在這高興,不如趕緊琢磨琢磨招人的事兒吧。”
    這話,有一定水份。
    何雨弦那邊其實壓根就不忙,隻不過他不可能一直圍在這邊轉。
    早知道就連自己家飯館他都不管,會有那閑工夫管別人的?
    但這番話也確實給何雨柱提了個醒。
    起初何雨弦盤算得可美了:統共就八張桌子,再忙能忙到哪兒去?
    要知道,當年在廠食堂,麵對百十張桌子、烏泱泱的人頭,他都能調度得遊刃有餘。
    因此,壓根兒就沒打算請服務員,覺得自個兒全能搞定。
    就想著有錢全自己掙了。
    可真等自己當上了老板,支起了這攤生意,這才咂摸出滋味兒來——這跟自己當大師傅時完全是兩碼事。
    不忙的時候,閑出個屁來。
    可一旦忙起來,那真是腳不沾地,嘴不停話。
    這邊剛給一桌點上菜,那邊就有人喊“結賬!”。
    這頭剛算清錢,門口又湧進來一家子。
    轉身想去後廚催個菜,又有客人舉著空瓶子喊“老板,再加兩瓶啤酒!”
    裏裏外外全逮著一個人支應,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忙得他暈頭轉向,一個頭兩個大。
    直到這會兒,何雨弦才後知後覺的回過味來。
    今兒要不是有何雨弦這個兄弟在店裏裏外照應,替他擋了半邊天,就憑他自個兒,指不定要出多少紕漏,得罪多少客人呢。
    其實,還有一個重點,何雨柱下意識忽略了。
    要知道,八張桌子真正待客的隻有七張。
    也就是說,他一人也就勉強能照看三張半的桌子。
    招服務員的事,迫在眉睫。
    這邊,何雨柱正盤算著去哪找兩個便宜的服務員,後廚又起幺蛾子了。
    何大清彎著腰,在張小花的攙扶下從後廚慢慢挪了出來。
    “那什麽……柱砸,爹跟你商量個事,咱再招個廚子吧,爹這一把年紀了,扛不住哇!”
    何大清跟武玨盛不一樣。
    別看都是同齡人,武玨盛這些年經過何雨弦暗地裏的調養,身子骨棒的跟個小夥子似的。
    炒一天菜下來,晚上甚至還有精神頭再打兩炮。
    而何大清呢?
    到底不比年輕人,就是不炒菜他也隻能望逼興歎。
    幹活廚子的朋友們都知道,這活兒可以說是相當的煉人了。
    勺子鍋子掄半天,鐵人也得軟下來。
    今兒這一場,說實話,何大清是全憑著一股子信念堅持下來,明兒能不能起得來都得另說。
    這也就是自己家產業,換別人家買賣,早撂擔子了!
    大廚鬧罷工,這可實實在在往何雨柱胸口捅了把刀子。
    服務員的事,自己兩口子緊緊倒也還能勉強應對下來。
    這大廚歇菜了,飯店的黃!
    剛開業第一天就這麽多事,這錢呐,真不是那麽好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