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天平既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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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一落,紙硯兩手劃過空中,雙手迅速結印,做出一個奇怪的手勢。
    不待楚棠反應,屋內的環境開始扭曲、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霧彌漫。
    悲鳴的聲音縈繞。
    楚棠瞬間被拉入,心中悲痛彌漫開來,沉睡的記憶被喚醒,就如同她不久前潛伏進入魔族,初達魔族邊境,所遇到的那對母女一樣。
    貪癡嗔,生悲歡,聚離合。
    好割裂啊。
    這世間真的好割裂啊,仿佛被利刃劈開。一麵是富貴人間,朱門內華服高朋,靈植環繞,歡聲笑語;另一麵是悲慘地獄,寒風中的剝掠,靈力微弱,血泣鴉寒。
    天災,亦是人禍的掩飾;人性的惡,最好的溫床。
    幻境之中,黑暗如墨,濃稠得化不開。
    時間回到楚棠初踏入魔族邊境,準備前往魔族皇城,奪取千千婆娑。
    楚棠眉頭緊鎖,似乎是在麵對什麽千古難題一樣,盯著手中的地圖。
    原來是她迷路了。
    日月璽:“棠棠,不要慌!我仔細觀之,地圖上顯示一個小圓圈。這附近有一座村落,那座村落應該是必經之路啊?”
    楚棠眼睛一亮,“日月,你真厲害,地圖都看得懂!那我去找一找。”
    日月璽十分堅定地握著拳頭,加油鼓氣!黃沙彌漫,蕭瑟的風聲呼嘯,似前方有千難萬難,來者亦無畏。
    識海內,日月璽擬態為一個小娃娃的模樣,它振臂高呼,搖旗呐喊:“為了小沐,為了那枝什麽婆婆的靈花,我們一定可以的。”
    迷夢蝶:“……你們在燃什麽?我問你們到底在燃什麽?”
    這不就是一個看地圖尋路嗎?
    這,很難嗎?
    那是一個小村莊。黃昏傾灑在這片土地,莫名帶來了幾分淒涼。
    那是無聲的哀嚎。
    焦土上飄著血腥味的灰燼,楚棠一副白衣青年的裝束打扮,白色的錦靴,靴底粘著半凝固的血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爛的肉塊上。
    楚棠眉頭緊鎖,似要擰成死結,緊抿著的薄唇失去了所有的顏色。被燒裂的土地溝壑縱橫,好似大地猙獰的傷口,幹涸的血跡星星點點。
    毫無生機。
    枯木已絕。
    最令人詫異的是,用鮮血鋪就的土地上,死亡氣息彌漫,卻不見殘肢與屍體。身軀被無情抹除,僅存的修煉資源被剝奪殆盡,連最後的痕跡都無法存留。
    識海之內的兩小隻極為震驚,它們聞不到血腥味,但是眼前的種種跡象表明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屠殺。
    日月璽:“棠棠,這……和村口吊著的…….那個小孩……”
    楚棠雙瞼垂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被一聲沉重的歎息所代替,身處村莊之中,寒風撩動她的衣擺,冷意遍布全身,冰冷刺骨。
    “是一種不知名的大陸禁術。”
    她來晚了。
    斷牆後,突然伸出的枯手抓住白衣青年的腳踝,指節泛著死人特有的青灰色。
    蜷縮在瓦礫堆裏的女人,臉上遍布溝壑,嵌著焦黑的塵,嘴唇裂得像旱了三年的田壟。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楚棠一時不察,更重要的是,此處已無生機,也無活物。
    楚棠下意識扶住對方,視線一動,卻發現女人另一隻手正在往懷裏掏——半塊黝黑的靈石從她的破衫中掉出來,滾落在血汙裏。
    不過是半塊下品靈石,這大概還是對方使用了不少手段藏起來的,才未被人拿走。
    “大人…”她的喉嚨裏滾出砂紙磨砂般的聲響,幹澀的眼中泛起光亮,“這是…我身上最後一枚靈石了。”
    “希望大人能幫我一個忙,幫我……安葬一個小孩兒……”
    女人沒有提自己的後事,也沒有要求楚棠為自己做什麽,渾濁的眼裏滿是哀求。枯手攥著黯淡的靈石往楚棠麵前送,骨節突出的手腕之上還綁著碎布條,那是最後的寄托了。
    這塊碎布條……
    楚棠突然想起在村落門口槐樹上晃蕩的小孩屍體,麻繩勒進青紫的脖頸,衣袖的一角有被撕裂的痕跡。
    那個孩子毫無修為,是一個凡人小女孩兒。
    周圍的鐵鏽味突然變得刺鼻,楚棠的嗓子瞬間幹澀無比,刺痛如刀割,她的語氣極為緩慢,“我進入村落前,已經將那個孩子安置妥當了。那是村落外的一側,位置很好,清晨的第一縷光照射的地方,寓意著來世安寧。”
    女人得到讓人驚喜的答案,似乎想要笑一笑,嘴角用力拉扯著,拚盡全力,卻也沒有咧開,她口中那抹未咽下的氣已經支撐不起任何動作了,“那…就好…”
    她果然還是有一點好運氣的。至少這個白衣公子是個好人。隻是可惜了,她最後一麵沒有看到小寶了。
    壓在心底最大的心願了結。至於那個屠殺村落的勢力,這等血海深仇,怕是永遠都不得以為報了。
    楚棠輕輕扶住對方的胳膊,“是誰做的?”
    是誰屠戮了這片土地?這個邪術是誰做的?活活將其虐殺,用孩童的屍體鎮壓戾氣冤魂,整個村落內無一人生還,也無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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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能逃得過楚棠的感知力,自然也能逃過尋常修士的感知。這也是女人藏到現在的原因。
    死願已了,女人也實在是撐不住了,她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喃喃道,“…血祭……陣法…赤……”
    似乎後麵還有幾個字未說出口……
    不知何時,碎布條散落。女人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骨處深不可見的傷口,蛆蟲在腐肉間蠕動。
    她分明已經死了三天,丹田也被人剜去,腹部空蕩蕩的一片,哪怕如此,卻還固執地守著腕間的碎布條。
    究竟是什麽樣的意念,死而不亡,枯骨亦立。
    整個村落之內,都沒有一絲生機了。
    墨鴉在漆黑的房梁上發出譏笑,似乎是在譏笑這弱者的反抗。楚棠單膝跪地,白色的衣擺沾染上了紅意,泥血沾染。
    村口不遠處,樹上掛著的小女孩屍體早已不見,高高的土堆上立著一塊碑,碑文是一句話——
    母女同殤,魂歸一處,願來世安寧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無垠的靈田上,靈稻隨風輕搖,泛起層層金浪。
    小女孩蹲在野地裏發呆。女人十分愛笑,她站在田埂上,輕笑道,“小寶,你蹲著看了半天,在看什麽呀?”
    發呆的小女孩指著遠方,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娘親,我的想法都讓風吹走了……”
    女人彎下腰,小聲跟女孩兒說,“我有一個秘密告訴你,這世間,我最愛你了。”
    女孩兒的手裏握著一支靈稻,極為緩慢地站起身來,“娘親,我也有一個秘密。”她趴過來,貼著女人的耳朵說,“娘親,我的雙腳變得亂七八糟的。”
    女人:“小寶,你那是蹲久了,腳都麻了。”
    女人牽著年幼的孩童,沿著田埂緩緩前行,踏上歸家的路。
    洪武大陸曾有一則傳說,沒有被安葬的人,找不到歸家的路。
    ——
    【信龕】
    走出那座小村莊,楚棠回首望去,墨鴉飛舞,村莊就像黃沙之中的一抹黑點。
    “天平既傾,難製邪祟。既然魔族沒有公平,那麽公平就在我手上誕生。
    魔族的律法約束不了惡,自然也約束不了我。”
    風中的燭火,既是光明,也是陰影;熄滅的瞬間,黑暗與光明同時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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