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以為隔著天地的鴻溝，卻不想重逢竟在這般狼狽的境地。
    滾燙的淚水砸在交錯的掌紋裏，灼燒著血脈相連的溫度。
    我死死攥住爺爺的手，滾燙的淚水砸在他布滿裂痕的手背上。
    “爺爺，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
    我的聲音被嗚咽絞碎，在廢墟上空撞出破碎的回音。
    爺爺渾濁的眼珠泛起淚光，喉結滾動，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仿佛將半生的苦澀都吞進了胸腔。
    “敗了，我們敗了”
    蒼老的聲音裏浸滿鐵鏽味的絕望。
    “任憑我們是蜉蝣大仙，卻抵不住這世間的人心的邪惡，可悲可歎，可悲可歎啊。”
    那邊青梅已經癱軟在王半仙懷裏，兩人哭得渾身發抖。
    王半仙布滿血泡的手緊緊摟著女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閨女，我們輸了，輸給了紅衣聖人，輸得很慘”
    他哽咽著將臉埋進青梅肩頭。“就連你們也被我們連累了，對不住啊”
    “爺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抓住爺爺的衣角，“你們不是創世神嗎？怎麽會”
    可爺爺隻是嗚咽的發出哭聲並不回答。
    一時間現場氣氛非常的淒慘。
    “夠了！”
    一聲暴喝突然傳來。
    竟然是馮慶生，他使勁拖動著手腕的鐵鏈，血紅的眼睛掃過眾人。
    “雖然我們輸了，但陽禪子和陰禪子安然無恙，我們未必沒有翻盤的可能！”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
    爺爺和王半仙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裏迸發出久違的光芒。
    三人不約而同地轉向我和青梅，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將我們穿透。
    “是啊”
    爺爺喃喃自語，布滿皺紋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笑意。
    “陽禪子和陰禪子安然無恙，這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們的希望還沒有完全喪失。”
    我被看得頭皮發麻，再次急切追問“爺爺，你們到底在說什麽？什麽陽禪子陰禪子？這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
    爺爺深吸一口氣，布滿裂痕的嘴唇顫抖著。
    “我們的身份想必你們已經知曉，我們是蜉蝣仙人，是最古老的神，創世神”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悠遠，仿佛穿越了億萬年的時空。
    “傳說中盤古開天辟地，女媧造人並不是真的，真正創造這個世界和人類的，是我們蜉蝣仙人。”
    “混沌初開時，天地如雞子，一片虛無。”
    爺爺枯瘦的手指指向天空，仿佛要撕開時空的帷幕。
    “我們三人從虛無中誕生，用自身神力劈開混沌，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
    “但這還不夠，空曠的世界需要生命的點綴”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追憶的光芒。
    “於是我們采集日月精華，以星屑為骨，朝露為血，捏土造人。”
    “最初的人類如同璞玉，天真無邪，他們敬畏神明，與萬物和諧共生。”
    “我們教他們漁獵農耕，傳授他們文字禮樂，看著文明的火種在大地上漸漸燎原。”
    “可是好景不長。”
    王半仙突然接口，聲音裏帶著無盡的悔恨。
    “隨著人類繁衍壯大，欲望也在悄然滋長。”
    隨著他們的講述，我的眼前浮現出一幅幅畫麵。
    最初蜉蝣仙人建立的世界非常純淨，人們互幫互助，互敬互愛，一切都是那麽的和諧美好。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人類內心的邪惡和貪欲逐漸增長。
    終於，為了爭搶地盤，他們握緊青銅劍刺向同類，當第一座城池在戰火中化為焦土，這世間的靈氣便開始悄然流逝。
    貪欲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曾經清澈的眼眸，被權力和野心染成猩紅。
    為了爭奪方寸之地，他們築起高牆，組建軍隊，王朝在鐵蹄與血泊中更迭不休。
    新的王朝建立時，總有人高呼太平盛世的到來，可不過短短幾代，腐朽與墮落便如野草般瘋狂生長。
    貴族們沉溺於奢靡享樂，官吏們貪贓枉法，百姓在苛捐雜稅下苦苦掙紮。
    有人揭竿而起，用刀劍推翻舊的統治，卻又在權力的誘惑中重蹈覆轍。
    每一次改朝換代，都像是往人間傾倒一桶汙穢，靈氣被擠壓得四處逃竄，而邪氣和戾氣如同附骨之疽，在血腥與殺戮中瘋狂滋長。
    山林間的精怪不再現身，溪流中的靈魚悄然絕跡，就連夜晚的星空，也變得黯淡無光。
    寺廟裏的香火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陰森的祭壇，人們在那裏祭祀邪祟，祈求獲得邪惡的力量。
    曾經祥和的村莊被黑霧籠罩，傳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若任由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人間將徹底淪為煉獄。
    河流會被鮮血染紅，土地會寸草不生，活著的人比死了更痛苦，整個世界陷入永無天日的黑暗。
    而終於，積聚幾千年的邪氣和戾氣如百川歸海，在人間最陰暗的角落凝結成實體。
    一團耀眼的惡火衝天而起，待火焰消散，一個身著紅衣的身影緩緩浮現。
    他紅發紅須，周身縈繞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
    他，就是紅衣聖人。
    此刻我們終於明白，紅衣聖人是由著人世間的邪惡之氣凝聚而成的一個實體。
    他是邪惡和殘暴的象征。
    但他卻神態自若地自稱“紅衣聖人”。
    他站在屍山血海之上，對著狂熱的信徒們高呼“這世間本就該由欲望主宰！讓更多的邪氣和戾氣充斥人間，唯有信奉我，才能獲得真正的力量！”
    在紅衣聖人的蠱惑下，越來越多的人拋棄良知，成為他忠實的追隨者。
    他們在各地修建陰森的廟宇，抓捕無辜百姓進行血腥的獻祭。
    祭壇上的鮮血化作黑色的霧氣，直衝雲霄，仿佛要將天空都染成墨色。
    而這股邪惡力量的目標，早已不再局限於人間，他們貪婪的目光，盯上了那遙不可及的神界，也就是蜉蝣仙人所在的神界。
    神界和人界其實隔著一道很深的鴻溝。
    因為人類本來就是神界的蜉蝣仙人締造出來的，他們屬於兩個不同層次的生物。
    注定了一個高高在上，一個隻能是世間的螻蟻。
    然而，在紅衣聖人的蠱惑下，邪惡的人心竟然開始把目光瞄準了神界的蜉蝣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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