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急眼道：“妹妹是何意？”
    “見利忘義，背信棄義，以次充好，毀諾坑人……”
    寶釵盯著薛蟠，怒聲道：“爹在世時是怎麽教你的？又是怎麽吩咐咱們的？”
    “為商，需一個‘誠’字！薛家雖有祖上為官，骨子裏是商家，傳承超過十代不倒，為的就是骨子裏有這一份為商者的堅持！”
    “先祖從貨郎做起，走街串巷櫛風沐雨，辛苦萬分攢下開間鋪子的本錢，然後一代代將產業做大，豈是容易之事？固然是有一份眼光精明，買低賣高，但需得一個誠意，誠在利前！”
    “大周立國時，先祖慧眼識人，早早資助太祖，成為太祖早期盟友之一。薛家因此得皇商地位，產業最多時近千萬兩。然而先祖並未得意忘形，一則多結善緣，結交諸多勳貴，與王，賈等各家聯姻，鞏固盟好。二便是朝廷有河工與大軍征伐，薛家一定帶頭捐輸銀兩，不敢落人之後。三來便是在地方修橋補路，災年設立粥棚，捐助難民，以濟時艱。正因如此，薛家雖折了幾百萬兩銀，但在薛公先祖逝後這幾十年，薛家隻是失了皇商地位，但家族還算穩固，並未因失了皇商地位就崩塌。”
    “但，哥哥你肆意妄為，不在鋪子裏好好學生意，成天鬥雞走狗，仗勢欺人。這一次上京，更因搶香菱令下人打死了人，到了燕京後，本該洗心革麵好好做人，誰料結識了賈家一幫子沒出息的，更越發學壞了幾分。現在連祖宗幾百年傳承下來的為商之道也要拋棄？”
    “哥你這般為人行事，將來如何見祖宗於地下？”
    寶釵平素為人圓融。
    對外人都很少惡語相向。
    更不要說自家兄長。
    偶有勸說之語，也是和風細雨，和顏悅色。
    薛姨媽和薛蟠，都是第一次見寶釵如此疾顏厲色，不留餘地。
    薛蟠嘴巴張了幾次又合上。
    無話可說。
    薛姨媽原本想勸說，卻被寶釵瞪眼瞪了回來。
    寶釵心中淒苦。
    為了薛家，她可以犧牲自己。
    但若是兄長如此不爭氣，母親又繼續嬌慣兄長……
    薛家將來必有不忍言之事。
    幾百年的商人世家，就這麽毀在兄長和母親手中？
    一念及此，寶釵眼中淚珠滾滾落下。
    薛蟠慌了。
    這廝雖是混蛋一個，但好歹是懂得孝順母親，友愛妹妹。
    寶釵一哭，薛蟠也急了。
    當下道：“妹妹何需如此？不過幾萬銀子，多大的事？既然你說的有道理，俺以後做生意按祖宗的規矩做就是！”
    薛姨媽也勸道：“我的兒，莫要如此了，聽聽你兄長說的，日後必不再叫你生氣著急。這一次環哥兒那裏，咱們按規矩做就是。”
    寶釵心神激蕩，良久之後才道：“此事若如此就罷了，否則我必不依。”
    薛姨媽趕緊答應著，拉著寶釵坐下撫慰。
    薛蟠見氣氛緩和，這才又咧著大嘴道：“妹子如此回護那賈環，那小子又生的比寶玉還強，妹子不會瞧上那小子了吧？那可不成，賈環是必定要倒黴的，光生的好皮相有甚用。依俺看，還是寶玉強些，雖沒大出息，但二房嫡子，老太太疼的跟什麽似的，她老人家的幾十萬家私必定是留給寶玉了，妹子嫁他，將來不愁家計用度，也不會叫人欺負了去，可是再好不過了。”
    薛姨媽哭笑不得。
    她也是有這等考慮，才在選秀失敗後進賈家。
    但目前隻算是和王夫人有些默契，親姐妹間都沒說開，薛蟠這大嘴居然就這樣嚷出來了。
    寶釵聽著，心中越發悲苦。
    也不知為了什麽。
    眼圈發紅，顯是又要哭出聲來。
    “你胡沁什麽呢！”
    薛姨媽怒聲道：“還不趕緊離了這裏？我告訴你，不準尋賈家那些沒出息的子弟賭錢喝酒，不然我必不饒你！”
    薛蟠也知道自己嘴快，當即趕緊給寶釵一揖賠罪，然後迅速溜走。
    一邊溜走，薛蟠一邊也是在考慮。
    寶玉雖沒出息，勝在穩當。
    有王子騰這個舅舅，又有老太太寵愛，將來必不會差的。
    倒是賈環，賣相是不錯，本事也有。
    可惜鋒芒太露。
    薛大少都擺酒請過賈環幾回，賈環一次也沒赴約過。
    由此可見，原本的庶子驟然翻身，失了中庸之道，必不長久。
    賈珍幾個，還是底蘊深厚些。
    這一次出手，不是如前兩回那樣，又是派人去砸店鋪，又是召開族會要強壓。
    走的是朝廷高層，正經的官麵文章。
    卻看你賈環怎麽扛？
    難道賈環能扛住？
    難道自己想錯了？
    薛蟠雖渾，卻知道自家妹子見事精明，比自己強的多。
    一時間，也是狐疑起來。
    ……
    翌日。
    清晨時分。
    梅香院。
    一隻隻魂蟲反饋的信息，如同小電影一樣出現在賈環腦海中。
    有感於黛玉，寶釵的支持，賈環臉上也略有動容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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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女孩子不愧是這世界最出色的一群，鍾靈毓秀天氣靈氣所生。
    論心機手腕見識，這些女孩子遠超這時代的男人。
    當然，前提是沒有賈環這個異數。
    “環兒，今天你要去正式立營？”
    “是，娘。”
    “今天我這眼皮直跳，你可萬事小心！”
    臨行時，趙姨娘從正房出來，細細叮囑。
    賈環的驍果營成立至今，一直沒有正式立營。
    立營就是設營號，建營旗，設立輔助武官等。
    沒立營，驍果營還不必執行軍務。
    立營之後，如果兵部有需要用驍果營的地方，那就可以給驍果營下軍令了。
    趙姨娘擔心的點怕就在這。
    賈環立營後，被派到邊關可怎麽好？
    “娘放心，我好歹是營官，就算真打仗也沒有叫我衝鋒陷陣的道理……”
    賈環也是無奈。
    軍功也是他未來向上的重要一環。
    放棄不得。
    探春也出現在廊下，看到賈環眼光，這傻姑娘擠出滿臉笑容道：“萬事順心，環兒。”
    “放心便是。”
    賈環揮了揮手，道別趙姨娘和探春。
    ……
    趙國基等人早等候在外。
    眾人簇擁賈環，一起往西便門方向飛馳而去。
    驍果營的大營也在西山大營一帶。
    整個驍果營現在有三十來個校尉，總兵力在兩萬多人。
    論人數最少。
    論實際戰力，驍果營也是各大營中排名倒數第一。
    賈環的營頭選在大營東南側，距離河流較近，取水運輸都要方便的多。
    但離城偏遠，一般的校尉不喜歡立營太遠。
    不方便他們回城瀟灑。
    立國百年，原本在國初自備糧草，軍械，自募人馬替國征戰效力的驍果營早就失了初衷。
    軍紀廢弛，戰鬥力低下。
    要不是還有一些武勳世家還在保留傳統，出錢糧給自家子弟謀個戰功出身，驍果營早就可以廢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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