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神色最為激動。
    她剛回史家住了沒幾天，賈家這裏又是發生大事，簡直令她後悔不已。
    看著賈環，湘雲眼裏也滿是好奇之色。
    諸多權貴出手……
    這麽龐大的壓力，賈環居然頂住了，簡直叫人不敢想象。
    而此時觀賈環，並未有激動之色，也沒想象中的神采飛揚，仍然是那副俊秀高貴，又沉穩有致。
    湘雲在腦海中仔細回想，居然想不出賈環之前是何模樣了。
    寶玉在湘雲旁，略略掃了幾眼，並不在意。
    他覺得自己和賈環不是一路上的人，因此就全不在意。
    外間鬧騰的再厲害，老太太還在琢磨自己的親事，豈是賈環能比的？
    寶玉偷眼看黛玉，令得黛玉頗為詫異，不知道他抽的什麽瘋。
    趙姨娘在賈母麵前略有局促，但還是上前行禮問安。
    賈政和王夫人不在，她才過來。
    賈母歎了口氣，說道：“過往之事不必多提了，此後和環兒安心過日子罷。”
    趙姨娘默然點頭，道：“隻要沒有人來尋咱們麻煩，那自然是安心過好自己日子。”
    話裏還是有骨頭。
    賈母微微一笑，不以為意。
    待賈環過來，躬身一揖，道：“見過老太太。”
    一旁一個嬤嬤不滿道：“長久未見，又是老太太好意說和，給環哥兒重入賈家的機會，怎麽就不值當磕一個頭？”
    賈母不及接話，賈環已經站直腰身，盯著這嬤嬤道：“你這是同我說話？”
    鳳姐兒忙站起身道：“環兒這是賴嬤嬤……”
    “我知道她是賴嬤嬤，”賈環淡淡道：“也是老太太身邊極有體麵的人，你們都得尊敬幾分。但我從小到大，未蒙她毫厘好處，也未曾得其提攜教誨，當我落魄倒黴時，她不曾護持過我。現在府中幾次三番針對我，都被我擋了回去。老太太想要息事寧人，我這當孫兒的，就算心裏有委屈，也隻能過來。隻要族人不再過份，沒有人再打我產業的主意，此後自然還是一家人。但這嬤嬤，論身份是奴仆，再體麵，還是奴仆。論親近，可不是我賈家族人，又不曾與我賈環有絲毫情誼，她仗著什麽身份敢訓誡於我？爾有何尊於我？爾有何榮於我？敢在我麵前狂吠，她憑什麽？嗯？”
    說到最後，賈環一聲輕哼。
    鳳姐訕訕退後。
    她聽出了賈環的話意。
    沒錯，賈母是親祖母，血脈親近的長輩。
    哪怕行事有些不公不妥，但賈環隻能認。
    小輩人吃些虧便是。
    但不可叫他一直吃虧。
    若是還有人圖謀產業，賈環的劍也不會饒人。
    對賈母，尚且如此。
    鳳姐當然也不行。
    論血親輩份，鳳姐不過是嫂子。
    論情份……憑的是鳳姐之前對趙姨娘的克扣和淩辱？
    賈環不算舊賬就不錯了！
    她當然得趕緊退下，不然就是自找難堪。
    賴嬤嬤愣住了。
    她隨賈母幾十年，從未遇到這樣的事。
    賈環神色越來越冷峻，一股無形壓力襲上這老仆婦身上。
    賴嬤嬤神色慘白，身邊雖是有不少人，她卻感覺自己是一個人身處深山老林，不遠處就有一隻蓋世凶獸盯著自己，隻消輕輕一拍，就能令自己粉身碎骨……
    賈母這時才道：“賴嬤嬤出言不遜，向環哥兒賠個不是。”
    賴嬤嬤如蒙大赦，趕緊躬身致歉。
    賈環冷冷一笑，答應一聲坐了下來。
    至此，榮禧堂內寂寂無聲。
    所有人都是大開眼界。
    賴家的權勢在寧榮二府不可動搖，兩兄弟都是都總管，底下各有數百號人供其支使。
    賴家一樣有大宅，子弟也一樣讀書，並且有希望為官。
    路遇時，賴大要下來給寶玉行禮，被寶玉一把抱著腿不給下來。
    並且寶玉等人提起賴大，均是口稱“賴爺爺”。
    這是何等地位。
    賴家這份體麵尊榮來源可都是這位賴嬤嬤。
    今天卻是當眾被賈環弄的下不來台。
    好在賈母並未顯露異樣，待酒菜齊備，賈母臉上露出笑容，舉杯道：“今天是大喜日子，環兒考封成功，又有了產業，現在還有了自己的一營兵，將來建功立業不在話下……大夥兒一起敬他一杯。”
    眾人慌忙起身，不說鳳姐兒，便是尤氏，李紈等人也是被賈環剛剛威勢所驚，神情間多了幾分恭謹小心。
    “多謝老太太，”賈環起身持杯笑道：“都是自家人，隻要如常相處，賈環並非是不好相處的人，姨媽，文龍兄，還有寶姐姐，林妹妹，史妹妹，還有二姐姐，四妹妹，你們應該是清楚的。”
    史湘雲性子直爽，當即笑道：“你的那大冰塊和各式甜點我可沒少吃，斷不能說你壞話才是……環兒確實好相處。好有一比，得順毛捋，可千萬不能逆著他。”
    眾人皆笑。
    細想確實是這個理。
    賈母想想都是，不覺一歎。
    當年老國公，還有賈代善，似乎都是這脾性？
    這有出息的男子，確實不是婦人和奴仆下人之流能擺布的。
    更不是強勢壓製能壓的下去的。
    回想這幾個月，屢次三番壓賈環。
    最終不光是失敗告終，還把原本就不多的情份消耗的差不多了。
    賈母心中有數……
    若不是趙姨娘生在賈家長在賈家，又有探春，還有諸姐妹在，賈環憑什麽應她所請赴這一場宴席？
    甚至賈環故意過來跪下請罪，請求宗族饒恕之類，把賈母和賈家架起來烤，還能保全孝順之名，賈母等人可就更加難受了。
    如今這樣，算是不錯的結果了。
    賈母敬完酒，接下來就是尤氏，李紈等人。
    鳳姐也帶著平兒過去敬酒。
    “環兒，嫂子之前有不少得罪的地方，你大人有大量……”
    鳳姐小意賠罪。
    她這樣的性格，能當眾這麽著，也是著實被嚇壞了。
    賈環剛剛的氣息實在是有些嚇人。
    再配上賈環留在府裏的仆婦等高手，給人的感覺就是深不可測。
    鳳姐雖強勢，但那是對府中下人和能欺負的人。
    對強勢人物，鳳姐向來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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