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盛壯之年的大宗師就另當別論了。
    三十年前周軍慘敗的那次，就是女真韃子出了個壯年大宗師，令周軍損失極為慘重。
    光是宗師就隕落了十餘位。
    若不是蕭大宗師出手，怕是韃子能重新殺回來了。
    眼前這位大宗師肆意施放影響萬人的威壓，當是一位壯年大宗師……
    那就完全不同了。
    廉親王眼中幾乎瞪出血來。
    他完全想不到，隆安帝身旁居然藏著一位盛壯之年的大宗師！
    可以說他們完全是被隆安帝玩弄於股掌之上。
    甚至這一次秋獮，就是要引蛇出洞！
    鬥了半生，到最後他們才真正明白，什麽是權術高手！
    隆安帝看起來剛毅嚴厲，為人古板方正，其實用起權術來，眼前的諸王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
    前幾年，殿閣中的這位應該還沒有突破。
    隆安帝還沒把握。
    太上皇又還盛壯，對很多事會插手幹預。
    這幾年下來，太上皇年邁多病，對外事多不理會了。
    且隆安帝做的不錯，就算諸王也是皇子，真鬥起來，太上皇也不會偏幫哪一邊。
    甚至多半是幫隆安帝這邊。
    諸王心中也是有數，但他們也能確定，蕭大宗師不會出手幹預這種事。
    可惜，千算萬算，還是落到了隆安帝的圈套之中。
    “舅舅，請出來吧。”
    隆安帝執禮甚恭。
    殿門終於打開。
    一個看起來四十多的魁梧虯髯漢子負手而出。
    此人臉上滿是自負神色，看向諸王時，眼神睥睨掃視，如視豬狗。
    “寧恭？”
    “他不就是個初品宗師？”
    “這還要說，咱們被騙了。”
    寧恭邁步而出，所有人幾乎都隻能看到他的雙足。
    視線裏，隻能看到腳步邁出。
    仿佛身形已經與天高齊。
    隆安帝麵露笑容，神色恭敬。
    寧恭，皇太妃寧氏之弟，也是隆安帝的外舅。
    隆安帝為皇子時，寧恭已經入宗師境，其一直在軍中效力，隻是一直未獲重用。
    隆安朝開始，寧恭從節度使轉任巡撫，再任總督。
    已經是方麵重臣。
    且得到皇室全力支持，暗中邁入大宗師之境。
    當然，其本人的才學天賦，也是隆安帝全力支持的原因所在。
    此人也不負所望，終於邁入大宗師境。
    然後就有此次秋獮之行。
    隆安帝要大展拳腳革新朝綱，就必須先鏟除這些兄弟和他們麾下的勢力。
    最好的辦法，就是仿東周時的鄭莊公，叫這些家夥自己跳出來。
    事情到此，當是可圓滿結束了。
    寧恭才六十餘歲，在大宗師境界中當然是壯年。
    隻是……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隆安帝眼眸深處，隱隱有忌憚之色。
    邁入大宗師之前，寧恭雖是外舅，但對自己這個皇帝一副犬馬之態。
    邁入大宗師之後，則是隱約有桀驁不馴，跋扈自大之態了。
    但大敵當前，現在隻能對寧恭加倍的尊重了。
    哪怕是前門拒狼，後門入虎，也隻能先忍著再說。
    “竟是這狗奴才當上了大宗師？”
    “大宗師必然入‘道’，他能入什麽道？”
    “我知道了，以殺戮入道了吧？”
    武學亦有道。
    大宗師都有要自己的道，才能由宗師境突破到大宗師。
    若能融道，則是由大宗師入武聖。
    可千年以下，並無大宗師融道的記錄。
    武聖，也就成了一個傳說。
    大宗師，可以說是半步武聖，但壽命極限不過三百多年，而且有掉落境界的可能。
    若是武聖，則可稱為人仙，武道境界永遠不落，且不死不滅。
    和修真的融道天仙一樣，隻要麵臨天人五衰。
    根據修行的道和道心感悟，天人五衰的時間有快有慢，但最快也得數千年才有衰劫降臨。
    也真的等於不死不滅了。
    可惜自有武道以來，還無人能到武聖之境。
    也可能在別的大千世界有人走通了這條路，但也是和這個世界無關了。
    到達宗師境，已經是國之重器，能與帝王平起平坐。
    寧恭是隆安帝母舅，同時是川陝總督，手握十萬重兵的兵權。
    其人殘忍嗜殺，內心驕縱跋扈，此前要依靠隆安帝支持，態度還算恭順，彼此間又有血脈親情，隆安帝也需要此人破境來清除諸王，是以全力支持寧恭，皇室收藏的多種頂級秘藥都交給了此人。
    隆安帝以見大宗師和血親長輩之禮，寧恭坦然受之。
    對諸王，此人更是毫無客氣之理。
    此人心狠手辣，膽大包天，根本不將天家血脈放在眼中。
    諸王嘲諷，寧恭眼中厲色一閃，右手一伸，居然幻化出一個碩大無比的手掌。
    寧，廉，德，惠，勇和北靜王，南安公等人俱被他抓在手中。
    “親王，郡王……四王八公……嘿！”
    “王侯將相，寧有血脈乎？”
    寧恭話一出口，不少站在隆安帝身側的親貴武將俱是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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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真的是桀驁之至。
    而且心狠手辣。
    諸王公在大手之中，並沒有立刻身死。
    而是如同被一道道繩索勒在身上，越勒越緊，身上身上皮膚破損，血珠濺落，然後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諸王都是忍不住嘶聲慘叫起來。
    再堅強的意誌，也不能與這極度的酷刑相比。
    再下來，便是哢嚓連聲。
    諸王骨頭都被勒斷，眼，鼻，耳五官流出鮮血。
    這種場景，便是深恨諸王的隆安帝也是看的皺眉不已，眼眸深處更是深為忌憚。
    寧恭此人，居然真的不將隆安帝看在眼裏了。
    不刑而誅，且是用酷刑，絲毫不給皇家臉麵。
    也沒有詢問隆安帝，居然是自行處置多名最為尊重的王公。
    按理來說，便是要處死，也該暗中進行。
    且應該是賜自盡。
    一父同袍兄弟，這最後的體麵總是會給的。
    但寧恭被諸王激怒，盛怒之下直接出手，隆安帝也不好說什麽。
    且這般當眾施刑，對天家的臉麵來說也是極為難看，說嚴重些，是皇室尊嚴掃地。
    看到此情此景的人難免會有一種感覺……天家也不過如此！
    親王也不過如此！
    再聯想一下……
    皇帝似乎也不過如此？
    有什麽可尊貴的？
    大宗師一手便能捏死！
    這世道，隻有大宗師才是最為尊貴之人！
    很難說，寧恭是不是有意為之。
    “噗……”
    勇親王吐出一口血，含著內髒碎片，看著隆安帝，他哈哈笑道：“四哥，我先走一步，寧恭這種人成了大宗師，搞不好你隨後就到！”
    “胡說八道！”隆安帝臉色鐵青，怒聲訓斥。
    “養蠱為患老四你也不懂？”
    惠郡王大笑嘲諷，噴血而亡。
    “四哥，我等著你，你的下場可能還不如我們。”
    廉親王眼眸死死盯著隆安帝，寧恭臉上青氣一掠，手一用力，將這個在大周極富盛名的親王直接捏成了一團血霧！
    接下來，相貌英俊如同女子的北靜王死。
    壯誌未酬的南安公死。
    剛逃回來的趙冕魂飛魄散，剛要退走，也是被直接捏死。
    寧恭似乎殺上了癮，大手一揮，竟是一掠數百人，統統捏死。
    然後又是大手揮掠，再次殺戮。
    隆安帝內心怒極。
    這樣殺下去，幾千上萬的叛軍都是要死於當場。
    這太酷烈了。
    大周沒這樣殺人的。
    怪不得此前人都說寧恭是屠夫，性格桀驁，行事風格跋扈無比。
    隆安帝內心不光是忌憚和後悔，而是有些懼怕了……
    此人下一步如何製約？
    皇室還是有一位蕭大宗師，但一個年邁宗師很難輕易出手，除非是涉及到皇室存亡。
    換一個皇帝，乃至改朝換代，隻要寧恭不將皇室趕盡殺絕，斷了蕭大宗師的供奉，除此之外，蕭大宗師怕是很難出手。
    而能製約大宗師的，隻有大宗師。
    上品宗師也不行。
    大境界的差距，不是靠堆人能堆上去的。
    甚至大宗師也不受火器威脅。
    便是將皇城用重炮轟爛，片瓦不存，也傷不到大宗師的汗毛。
    這一刻，隆安帝不光是後悔了……
    ……
    寧恭揮揮手，臉上滿是貓兒戲鼠的玩味之色。
    裘良和謝鯨等人慘呼著被大手掠在半空。
    接下來，隻要寧恭一用力，他們也會化為血肉。
    賈環已至。
    旁人看不出來，他眼中卻是彌漫著強烈的血煞之氣。
    殺戮的太狠了。
    這麽點時間，寧恭殺了近三千人。
    諸王帶來的大量高手已經被殺戮一空。
    煞氣彌漫，濃鬱之至。
    還有大量氣血之力。
    賈環也不客氣，也是將手一揮。
    大量煞氣入體。
    氣血凝結，也是被他收束起來。
    不可浪費。
    而這一揮之力，更是將寧恭凝結的大手直接揮散。
    在賈環眼中，這位剛突破成大宗師的武道高人，武力境界是有的，但心性還不行。
    融道，是融於道，但要保持本心本我，否則就成為大道一部分。
    如眼前這個寧恭，將來真能走到融道這一步，也必定身死而道不消，一身修為直接化道，融為大道的一部份。
    這也是很多修士，不論是修真修魔還是武道都容易失陷的地方。
    賈環也是敗於融道之時，一身修為歸道。
    還好重生一次，紅塵修心，已經知道了怎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而眼前的寧恭，一眼可知，已經在錯路上走的太遠，注定失敗。
    從武道修為來說，寧恭也無法給賈環帶來真正的威脅。
    當然，相比普通宗師，寧恭的殺招會給賈環帶來一些麻煩，也就僅此而已。
    若賈環未突破到元嬰，僅是金丹修為，與這寧恭相爭也有多半機會贏下此人。
    何況此時已經是元嬰。
    寧恭眼神一凝，臉上原本的得意之色瞬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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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他也曾觀察戰場。
    賈環與救火營的表現也是看在眼中。
    但對一位大宗師來說，賈環展現出來的能力也就那麽回事。
    最多上品宗師罷了。
    賈環破境之後，大宗師境若是蕭大宗師那樣的老牌大宗師，雖不便出手，但隻要出手便有威脅。
    而眼前的寧恭，路都走錯了，對他幾乎沒有任何威脅可言。
    “好膽！”
    寧恭卻是大怒。
    他自是知道賈環，也知道賈環剛破境。
    凝神觀看，卻是看不出賈環境界。
    賈環原本就不是修的武道境界，他自是看不出。
    心驚之餘，寧恭心中卻是戾氣大生。
    破境之前，寧恭雖殘暴但不衝動，此時此刻，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如此暴戾，如此難以遏製自己的脾性。
    但就在寧恭要動手時，內心猛然一陣悸動。
    畢竟是突破大宗師境。
    心境再不穩，再走了錯路，基本的東西還是有的。
    強烈的心血來潮，令寧恭若有所悟。
    “我敢動手，他就會殺我！”
    “我動手，必死！”
    “不，我不信……”
    “不，我該信，真的，我動手會死的！”
    身為大宗師，又是殺戮無度的屠夫。
    寧恭一生不知與人激戰過多少次。
    踏在生死邊緣多次。
    但沒有哪一次的危機能與這一次相比。
    他深信不疑，自己看不清楚的賈環有殺自己的能力。
    甚至，隻要敢動手，自己便是必死無疑。
    “環哥兒，我與你祖父代善公有數麵之緣，和你賈家也有香火情，一時衝動，還忘勿怪。”
    寧恭剛剛殺氣畢露，就差動手了。
    哪像是誤會？
    但既然他說是誤會，賈環也不以為意。
    寧恭若敢向他動手，那不妨殺了算了。
    但還是不殺為好。
    賈環下一步打算是去邊境帶兵，獲取更多人煞之氣，順道接引天罡之氣。
    兩者結合內外一體，邁入化神。
    短時間內，他不打算留在朝堂。
    留下寧恭，當成一個掣肘，或是叫隆安帝覺得可以彼此掣肘，這是相對不錯的結果了。
    “不怪不怪。”
    賈環收了心中殺意，莞爾一笑。
    寧恭大大鬆了口氣。
    再看向隆安帝時，寧恭的麵色也恭謹許多：“皇上，臣剛剛破境不久，按不下心中殺意，適才沒有請旨就大肆殺戮，還請皇上降罪。”
    隆安帝內心簡直是翻江倒海。
    剛剛他已經不知道怎麽麵對寧恭。
    是更恭謹點？
    但轉瞬之間，賈環殺到。
    救下大量武官。
    這些武官和諸王不同，多半是屈從造反，就算有些小心思的，有不少也是罪不至死。
    倒是裘良和謝鯨這幾個，犯的還真是死罪，捏死也不虧。
    但看賈環出手，似乎也就是為這兩人為主。
    不論如何，若非賈環，現在的隆安帝必定尷尬無比。
    寧恭也會跋扈的多。
    搞不好對寧恭的封賞要大為超格。
    現在的結果真是再好不過。
    賈環的身手，已經能與大宗師對抗。
    寧恭的性格隆安帝清楚的很，剛突破有些心境不穩是事實，但這混蛋的本性就是喜愛虐殺和屠殺，別人做事，能殺的殺，不必殺的就不殺。
    寧恭做事，是能殺的殺，不能殺的也要殺！
    殺的越多，此人就越是興奮，越是滿足。
    就是個變態。
    原本隆安帝以為寧家也是大家族，又是自己親族，還是近親血脈長輩。
    總能約束的住。
    加上天賦和境界足夠，自己便是全力支持寧恭衝擊大宗師。
    差點壞了事。
    還好有賈環！
    隆安帝已經恢複如常，隻是臉上帶著微笑：“舅舅說的這是什麽話？舅舅便是不出手，難道這些亂臣賊子能活下來？他們能令舅舅心境穩定也算是給自己和家族贖罪了。”
    寧恭臉上掠過慚愧之色，抱拳道：“皇上放心，臣以後再出手定會聽皇上旨意，絕不擅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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