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逢君之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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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晴,京郊官道上的銀杏葉嫩綠。
    阮虎今日出京巡視,禁軍鐵騎擎黑色龍旗護衛在側,浩浩蕩蕩。
    阮虎出京以後,直奔禦馬監的養馬鎮。
    養馬鎮到了。
    監丞率百名牧官跪伏在朱漆銅釘的禦馬監官署正門前,青磚地上鋪就的紅氈毯直通裏麵。
    “臣率禦馬監上下,恭迎陛下!”
    名為禦馬監,原本也是養馬的,但是如今裏麵豢養的卻全部是山中異種白首驢。
    這裏原本也的確養了不少馬,但是如今阮虎來看的時候,被告知那些馬匹都轉移到禦馬監的另一處地方去了。
    阮虎問:“為何?”
    監丞說:“此前夜裏,有馬偷偷被驢吃了。”
    阮虎驚愕:“這東西還吃馬?”
    監丞說:“此物甚是凶惡,吾等若是單個的,都不敢靠近。”
    “到了夜裏聽見外麵異動,牧官也不敢出來,黑燈瞎火的,生怕這惡物不小心將人也給吃了。”
    也難怪,連馬都吃了,將就著吞幾個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這東西雖然是驢子,血脈也比不上先祖。
    但到底,還是個妖種。
    那監丞小心翼翼的跟在阮虎後麵,說起了最近禦馬監的近況。
    “後來聽那天女宮的宮司指點,供奉了神祇神位塑像在監內。”
    “此後。”
    “這些白首驢才終於安生,到了夜裏也不敢鬧騰了。”
    阮虎一看那神像,便知道是白姑神。
    阮虎查看著這些白首驢的狀況,一個個膘肥體壯,很是安逸。
    隻是在這禦馬監中,阮虎卻看到了一樣不屬於這裏的東西,那是一隻猴子。
    監丞;“此乃避馬瘟。”
    阮虎聽了心中一驚:“弼馬溫?”
    監丞點頭:“正是。”
    隨後阮虎才明白,原來曆朝曆代禦馬監或者馬場就有在馬廄養猴子避免馬瘟的習俗,因此這猴子也被稱之為避馬瘟。
    阮虎看了看那上竄下跳的猴子,覺得甚是有趣。
    阮虎:“這白首驢沒把這猴子也吃了?”
    監丞說:“未曾發現少了數目。”
    阮虎走走看看,這白首驢遷徙到這裏也沒有幾日,如今也算是安定了下來。
    按照白姑神教給他的法子,在練成神騶軍之前,還得先煉出驢首來。
    之前的驢首被阮虎給殺了,而如今自然要孕育出新的驢首。
    如同行軍打仗要先選將一般,這驢子也得選出一個頭領來,以其操控駕馭這神騶軍。
    阮虎今日裏過來,便是看一看這白首驢之中有沒有合適的驢選。
    阮虎走走看看,最後選了兩隻看上去最為神異的白首驢。
    這兩隻白首驢不僅僅體型高大,而且和之前阮虎在封煌山古墓之中看到的那隻格外相似,後足壯碩無比,而且聰慧狡詐如同通了靈性。
    哪怕是尋常人,也能夠看得出這兩隻驢子的妖異之處。
    阮虎讓人將二者牽到了自己的麵前,他打量著這兩隻驢子。
    “不錯,看上去很有精神。”
    阮虎知道這兩隻驢子有靈性,甚至能夠知道人說話的意思。
    “你們兩個,誰願意聽朕的號令。”
    其實,阮虎不必問的。
    控製住了白姑神,也就控製了這些白首驢,這些白首驢中間隔著白姑神和阮虎這個更“高層”的皇帝夠不著。
    但是,阮虎覺得自己往後或許會經常和這些白首驢打交道。
    他和一般的天子不同。
    午夜夢回之時,阮虎經常會夢見自己率領千軍萬馬踏平山河,攻滅他國社稷宗廟,伐破天神地祇廟宇大殿。
    攜騎軍殺伐天下,是何等的肆意暢快。
    因此他對於這白首驢一直以來都很是關注,他願意花些時間來馴服它們。
    然而這驢子,卻並不一定都買阮虎的帳。
    其中。
    右邊的一隻驢子傲慢無比,竟然朝著阮虎打了個響鼻。
    其高高昂起頭顱,眼神輕蔑地看著阮虎。
    妖的肆意、邪惡在其這一雙大驢眼之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就是沒見識的模樣。
    自以為凶惡,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更惡的。
    阮虎頓時笑了,笑完之後對著身旁的侍衛說。
    “宰了!”
    驢子似乎聽懂了,耳朵都豎了起來,然後發出了怪叫聲來。
    卻已經遲了。
    幾個士卒將其嘴巴一閉,雙足捆住拖下去便宰了。
    想要殺你,就殺了。
    上一代的驢首都做成了火燒,如今它也品嚐到了同等的驢首待遇。
    監丞地位太低從頭到尾不敢說話,而上一個宦官便是因為問阮虎為什麽而落得個淒慘下場在場的宦官也更不敢發言。
    一位跟在身後的年輕官員歎息道:“這般異種,殺了真是有些可惜了。”
    阮虎說:“這驢長得這般肥壯,那馬肯定就是它偷吃的。”
    年輕官員抬手:“還是陛下慧眼如炬,一下子就抓住了這元凶。”
    阮虎立刻看了他一眼,他好像還當真了。
    就算沒這理由,阮虎也可以說,它剛剛出欄的時候邁的是右腿,然後將它殺了。
    剩下的一頭白首驢,此時此刻瑟瑟發抖。
    竟然直接跪在地上,那驢子叫了起來急的就差要說人話了。
    似是在說:“願為陛下驅使。”
    阮虎好像也真的聽懂了,點了點頭。
    “既如此。”
    “封你做個神騶將軍!”
    這驢子對著阮虎拜了又拜,死裏逃生的喜悅掛在了臉上。
    那麵相,不像是驢,倒是活脫脫地像個朝堂之上的奸臣。
    阮虎:“很好,孺子可教。”
    隨後,便看見兩個天女宮的巫祝走了出來,將那驢子牽了出去。
    那驢子還以為自己要被宰了,嚇得怪叫連連。
    未曾想。
    巫祝將其送到了一個車架上,然後將其綁住。
    “額嗬額嗬……”
    這驢子被強行按坐下來,就好像人一樣盤著。
    “來人!”
    “披甲!”
    早已經定做好的甲胄套在了這驢將軍身上,然後巫祝拉著車,朝著封煌山而去。
    那裏正是阮虎之前去過的古墓,此時此刻這些古墓已經全部都被清理了出來。
    要煉製新的驢首,也得在那邊進行。
    阮虎看著那強行披上甲胄,扮做人模樣的驢子,驟然想起了之前妙香天女和自己說過的神道之術的關鍵在於像。
    此時此刻,這驢子不就是在模擬著人的樣子麽。
    如今看來,這妖物的煉製之法,也和神道有著某種聯係。
    而將這驢子做出安排之後,也該辦正事了。
    阮虎:“我記得,那石橋莊就在此處不遠吧?”
    侍候在一側的中年宦官可知道,那石橋莊距離他們這地方可有三四十裏地,不過天子都說不遠了,那肯定是不遠。
    宦官:“正是,陛下可要去看看?”
    阮虎:“去看看。”
    離開了禦馬監,阮虎一路行過京郊大道,又來到了閬風陳氏的石橋莊。
    阮虎遠遠便看到石橋莊的石橋,石橋前陳氏一族上下率領著家眷、仆役畢恭畢敬的前來相迎。
    陳侍郎便在前麵迎駕,一看見阮虎立刻便拜倒在了馬前,也不怕馬把他踩著。
    “陛下!”
    “臣陳光攜闔府上下,恭迎聖駕。”
    阮虎看到那石橋,在這裏他可謂是曆經了第一次危機,若不是那陰兵少了驢首沒有喚來白首驢,當時的境地還真是難以預料。
    阮虎:“說起來,你這裏也算是朕的一處福地。”
    陳光連忙說道:“是陛下洪福齊天,自有神佛護佑。”
    阮虎進入莊內,映入眼簾第一個看到的便是一個抱著長琴的少女,阮虎立刻將目光看向了陳光。
    阮虎是來找陳光談正事的,但是陳光卻妄自揣度天心。
    其心可誅。
    陳光:“陛下,近日臣聽聞聖駕雅好曲藝。”
    “昔周公製禮作樂,以和天下;漢武設樂府之署,以采民風。”
    “臣有一女不才,於斯道略有心得,頗通絲竹之妙、歌舞之藝。”
    “今鬥膽懇請陛下,賜以須臾之閑,容小女獻藝,以博陛下一哂,幸甚之至。”
    麵對如此獻媚逢迎君上的惡俗,阮虎冷著臉。
    隨後,大袖一揮。
    “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