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狗一樣低賤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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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
    阮虎一直在等待著消息,而桌案上寫著注定著黃徽和堰縣黃氏一族生死的詔書。
    這件事情也是有著巨大的風險的,若是不成到時候帶出來的連鎖反應會是如何,任由誰都難以預料。
    紫宸殿。
    燭火將滅。
    一直站在身後的掌燈女官帶著幾個宮人立刻上前,迅速將燈火重新續上,然後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雙手疊放在腹前。
    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夠比宮廷之中讓人感覺規矩和氣度的森嚴了。
    似乎,這裏的所有人都被一條條線束縛著,如同框在格子裏的棋子不能動彈。
    唯有一人能夠超脫其外。
    王如從宮外走進來,他看著地磚始終走在那一塊塊磚延伸的直線上,跪在那一人之下。
    阮虎從桌案後麵抬起頭,問道。
    “如何?”
    其實阮虎已經知道了結果了,因為王如的臉上掛滿了笑容。
    這事情辦成了,他好像比天子還要高興。
    阮虎那眸子閃爍,他不僅僅看到了王如的笑,更看到了這笑容背後的東西。
    倀魄·相人。
    “觀此人心相,懼我怕我,敬我畏我,忠心耿耿且絲毫不敢反抗我的意誌。”
    而在此之前,阮虎看到的也不過是忠心二字。
    方才得到的這個消息,似乎讓這一直跟在阮虎身旁的宦官大受震撼,其心神衝擊得對於阮虎這個天子變得敬畏懼怕,也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恭喜陛下!”
    王如臉上的笑容大多是迎奉,但是此時此刻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知道究竟有多怕和緊張。
    那可是堰縣黃氏,其往日可是能夠左右西成之地屬於誰的門閥大族,一夜之間便倒了?
    而且。
    是以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
    阮虎眸子微微抬起:“嗯?”
    一瞬間,王如明白了什麽。
    他太緊張了,差點說錯了話。
    他立刻跪在了地上,收起了所有的笑容,戰戰兢兢的說道。
    “陛下,堰縣縣令黃焱預謀起兵叛亂。”
    “尉遲將軍得到消息之後立刻率兵平叛,目前逆賊已被誅殺,並從黃莊搜出甲仗數百,弓弩……”
    阮虎點了點頭:“尉遲崇武還是得用的。”
    王如連忙說道:“這都是陛下慧眼識人。”
    阮虎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便知道黃徽該死了。
    他從桌案後站起身來。
    穿過燭火之下,影子在火光之下越拉越長,越顯越大,幾乎覆蓋住了半個殿堂。
    而地上跪著的王如也立刻調整姿態,跟著阮虎走的方向接著跪著。
    突然間,阮虎停下了腳步。
    “你額頭上怎麽有汗?”
    王如嚇得汗流得更厲害了,頭死死的貼在地上,似乎想要遮擋住。
    “奴婢得到消息連忙跑過來,所以出了一些汗。”
    王如當然不敢說,這是被天子給嚇的。
    阮虎:“擦擦吧!”
    王如連忙伸出手,撚著袖子將額頭上的汗擦得幹幹淨淨,但是剛剛擦完,更多的汗便流淌了出來。
    不過此時此刻,天子已經邁出了門檻,一群宮人寺人立刻跟了上去,浩浩蕩蕩。
    跪在地上的王如,聽到的最後幾句話便是。
    “桌子上的詔書寫好了,拿人去吧!”
    “無事,不要來煩朕。”
    阮虎去睡覺了。
    渾身發軟的王如站起身來,到那禦案前一看,便看到了黃徽和黃氏一族的淒慘結局。
    臨了頭,那在所有人看起來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的黃徽。
    在天子麵前也就值得一句。
    “無事,不要來煩朕!”
    西京城西。
    黃徽府邸。
    殘燭在銅雀燈台上已經熄滅,門下令黃徽已經早早起了身,在彩雞錦繡的屏風後麵被一大群姬妾奴仆的服侍下換上官服。
    黃徽和姬妾的身影在屏風後麵顯現出輪廓,而屏風前麵則站著成排的侍女家仆。
    光是這一間屋子裏,就有著不知道多少人在服侍著他。
    “今日必須阻止那尉遲崇武進京陛辭,不能坐視這事成了。”
    “隻是,該找個什麽理由?”
    “天子以為無視滿朝文武的諫言便可以蒙混過去了,當真是天真。”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想著怎麽翻盤。
    突然間,一名仆役慌慌張張進來,趴在了地上。
    黃徽皺著眉頭帶著怒氣,斥責道。
    “怎麽了?”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拖下去,打二十棍。”
    那家仆麵色慘白,指著外麵說道。
    “外邊,外邊。”
    黃徽的臉上隻有嫌惡,對著一旁說道。
    “狗一樣的東西,拖出去。”
    黃徽先不問什麽理由,隻想著立規矩和威勢,這二十棍足以將人給打死了。
    不過,一個家仆而已。
    比狗都不如的低賤東西,打死也就打死了。
    然而。
    話音剛落,外麵極具壓迫力的一大群人已經進來了,穿過庭院繞過畫廊直奔屋內。
    禦史中丞高諫走在最前麵,手握黃麻詔書跨過門檻。
    他身後十六名金甲衛士按著刀,甲片摩擦聲驚得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聖旨展開的時候。
    這位禦史中丞甚是用力,甚至發出刮擦一下的聲音。
    “門下令黃徽,職在樞衡,任當宰輔,乃敢交通藩鎮,潛圖不軌......“
    高諫的誦讀聲在五間九架的正廳裏回響,本該由中書舍人宣詔的殊榮,此刻卻換成了禦史中丞親臨。
    這本就是最危險的信號。
    “什麽?”
    黃徽仍穿著紫袍玉帶,腰間的金魚袋在微微晃動。
    此時此刻。
    他早已經不知所措,臉上掛著茫然。
    當他伸手要接詔書時,高諫突然抬高嗓音。
    “詔書所至,罪臣當免冠跣足!“
    金甲校尉的牛皮靴子重重踏上青磚,兩名衛士的鐵骨朵架住了黃徽肩膀,另有人扯下他頭頂的七梁進賢冠,摘了他腰間的金魚袋。
    冠上金璫滾落在地,驚得屏風後偷看的姬妾失聲尖叫。
    庭院外。
    士兵正破開黃府西側門,詔書末尾的“所在官司,即時收捕“的朱筆禦批,讓這些禁軍毫無顧忌地踹翻了繪有獬豸的影壁,將黃徽府上滿門捉拿。
    有丁壯試圖阻攔,被軍士用鐵鏈抽在臉上,血珠濺上廊柱間垂落的青色的龍腦紗。
    回過神來。
    黃徽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了自己派回老家堰縣的管家,隻要那邊事成,局麵翻轉也未嚐不可能。
    黃徽這個位極人臣的門下令,此時此刻狼狽至極,徹底沒有了往日的威風。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依舊昂首挺胸,想要維持住自己的高傲。
    他可是堰縣黃氏的家主。
    他還有底牌。
    不過這個時候,禦史中丞高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堰縣縣令黃焱預謀起兵叛亂,已被誅殺。”
    這一句話,讓黃徽如遭雷擊。
    犯了天大的罪行,甚至真的謀反作亂了,真的勾結藩鎮圖謀不軌了。
    也不一定會死。
    但是若是沒有了家族勢力,沒有了兵,丟了根基堰縣。
    那就真的要死了。
    黃徽臉上的高傲再也維持不住了,嚎啕大哭。
    “陛下!”
    “陛下!”
    “你當真是好狠啊!”
    “我黃家為你大晟流過血,我黃徽也曾跟隨先帝……”
    然而身旁的金甲武士直接一腳將他踹在了地上,阻止了他接著嚎啕。
    “狗一樣的東西。”
    “帶走!”
    黃徽絕對沒有想到。
    被像狗一樣拖下去的不是他家的那個奴仆,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