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倀魂·夜行千裏

字數:7125   加入書籤

A+A-


    事急,尉遲崇武出征的當日。
    殿前。
    尉遲崇武披著明光鎧,立於丹墀之下。
    他雙手捧持魚符,而殿中執事官以金盤捧來太牢三牲之血。
    執事官以朱砂筆尖浸染鮮血,在尉遲崇武的素麻戰袍上畫出符咒,這是太常寺按照“禡祭“之儀所畫。
    辰時三刻,殿門次第洞開。
    尉遲崇武趨步至禦座七步外,對著天子行再拜之禮。
    阮虎一抬手,兵部尚書便奉鎏金銅匣出列,輕輕拿出匣中玄鐵虎符與尉遲崇武懷中魚符對應拚合,嚴絲合縫。
    宦官展開黃麻詔書時,宣讀著詔令。
    整個過程莊嚴肅穆。
    隨後,尉遲崇武來到朱雀門前,太仆寺卿親執白旄黃鉞立於五重牙旗之下。
    尉遲崇武按劍踏上青牛拉載的素車,掌固官刲羊血釁鼓,朱雀門前的八百玄甲軍齊唱《無衣》。
    鼓角聲中。
    西京的百姓也跟著一起呼喊起來,並且開始投擲的銅錢到路上,這些是所謂的“買路錢“。
    日晷移向午位,正午到了。
    也是時候出發了。
    尉遲崇武接過監軍使奉上的金裝儀刀,這柄鑲嵌寶石的橫刀並非真正的武器而是禮具,尉遲崇武接過後又交給了行軍長史保管。
    大道兩旁。
    樂工奏響《破陣樂》,六軍將士以槍杆擊地三呼“萬歲“。
    西京城十二門同時升起狼煙,青色煙柱直衝霄漢。
    大軍終於出發,浩浩蕩蕩地奔向遠方。
    皇城之內。
    阮虎雖然看不見那景象,但是依舊遠遠注視著大軍遠去的方向。
    阮虎對於尉遲崇武的出兵剿滅環首蠻這件事情,並沒有太多擔憂。
    第一,禁軍經過阮虎的一係列重整之後,是能打和可用的。
    第二,環首蠻那邊的情況,阮虎這邊已經掌握清楚了。
    事到如今。
    重要的反而不是環首蠻,而是環首蠻背後可能發生的變故,以及尉遲崇武重設西蠻義從府可能帶來的變化。
    因此。
    此時此刻對於阮虎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等待著接下來的變化,並且在接下來的變故之中掌握主動,隨時準備好應對更大的危機。
    尉遲崇武帶走了五千禁軍,同時準備整合西蠻義從府,總數大約兩萬兵。
    而他這裏,也還需要一支能夠打開局麵的強大力量。
    阮虎站在原地良久沒有動,這個時候一名寺人走上前來,悄聲對著他說了一句。
    “陛下!”
    “天女宮宮司求見。”
    阮虎沒有離開原地,直接召那天女宮宮司求見。
    那宮司來了之後跪在地上,第一句話便是。
    “稟告陛下,驢首煉成了!”
    阮虎需要的東西來了。
    阮虎:“在哪?”
    宮司:“現在封煌山,不日便到。”
    阮虎又一次來到了天女宮。
    因為其本就在皇城腳跟下,因此阮虎過來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從一座宮殿來到了另一座宮殿,似乎根本就沒有走出去皇城。
    驢將軍和神騶軍是要以白姑神的神通來煉成的,而整個過程又是由天女宮的宮司、巫祝主持,總歸來說整件事是妙香天女來負責。
    因此,阮虎又來找她了。
    穿過一層層白色帷幕,就像是踏過一層層雲梯,等到了那最深處彌漫著嫋嫋香煙的畫壁前,阮虎就仿佛已經站在了天闕的大門前。
    以手觸及畫壁,瞬間天旋地轉。
    阮虎便化作神帝仙君,走下仙娥、神將、天兵迎拜的道路,進入了那座原本被畫在壁上的巍峨仙闕中。
    茶案放置在立於絕壁的長廊之上。
    一邊品茗,一邊俯瞰滄海桑田,意境非凡。
    天女跪坐在一側準備著,阮虎上前直接坐下。
    他向來直來直去:“那騶將軍煉成之後,神騶軍之事也該做打算了,還得請天女出手相助。”
    天女說:“那異獸在封煌山以神道之法立法身塑像,如今廟宇已立,還得供奉經年,方可成全功。”
    “等那驢首回來之後,還得尋一人與那驢首血契,方可成將。”
    “而光是驢首煉成,也隻是開始。”
    “這神騶軍的練成,更是需大量善於騎射之人,一時半會也難以湊齊。”
    “陛下,這事情急切不得。”
    沒錯,那驢首被阮虎選出來之後,便立了一座廟在那封煌山上,叫做神騶將軍廟。
    而原本的驢子軍陵墓所在的地方也被賜名,叫做了將軍墳。
    阮虎說:“可是時不我待啊!”
    天女卻聽出了阮虎心中的急切:“陛下如今急促,是在擔憂巫郡之事?”
    阮虎說:“巫郡蠻亂不足為據,朕是擔心接下來的事情。”
    天女不再勸慰,而是直接召出和神騶軍有關的核心人物。
    “白姑!”
    妙香天女一聲呼喚,兩側站著的成群宮娥裝扮的身影之中的一個走了出來。
    阮虎看向了白姑。
    其似乎也成為了天女之一,穿著一身白衣。
    隻是看起來,在眾天女之中排位依舊算不上高,連擠到前麵的資格都沒有。
    “陛下!”
    白姑施禮,隨後便在妙香天女身後低著頭談論起了如何煉了那驢首。
    “有兩個法門。”
    “一個,是讓人割下了自己的頭發,喂給那驢首吃了,日後自然以驢首為主。”
    “另一個,便是割下那驢首的心頭血喝了,人便可以駕馭奴役那驢首。”
    白姑這法門帶有一些羌人的傳說,
    據說,羌人之中有很多人信奉人的魂魄藏在頭頂上的頭發之中,
    將人的頂發割下來,喂給那驢首吃了,意思便是將自己的魂魄喂給了那白首驢。
    白姑還恭喜阮虎,說阮虎一眼看出了所有白首驢之中最具潛力的那個。
    “這新驢首血脈醇厚,若是錘煉得當,說不定能重現上古之時的異種騶。”
    阮虎:“騶?”
    騶,似乎是一種上古異獸。
    原來白姑這法門也不是憑空出現和由來的,也是有著上古的傳承和脈絡。
    但是聽白姑說,那騶已經千年沒有出現過了,想要讓其重現世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阮虎沒有多想,有自然更好,沒有也不著急。
    了解完了細節之後,阮虎準備離去。
    這個時候。
    白姑又提及了一件事情。
    “陛下!”
    “奴婢已經聯係過那青麵羌,然而卻沒有回應。”
    “如今想來,應當是我的廟宇和神像都被搗毀了。”
    搗毀白姑神的廟宇和神像隻是表象,阮虎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
    那馬麵神的確去了青麵羌盤踞的牙郡,而且目前很有可能已經深入掌控了這支羌人。
    京郊。
    禦馬監校場,阮虎再次看到了那被送回來了“神騶將軍”。
    對方被抬在一架神輦之上,它全身披著甲盤坐著,頭上特質的鐵盔罩住麵孔。
    唯有那雙妖異的眼睛,望著外邊。
    “陛下,神騶將軍已經運過來了。”
    阮虎這邊早已經開始準備,主持儀式的天女宮宮司已經站在了身後。
    念了幾遍咒語,燒過三柱高香過後。
    幾名天女宮的祝師上前,取出了那“神騶將軍”的心頭血。
    整個過程雖然血腥,但是並不致命,所謂的取心頭血也隻是在“神騶將軍”身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但是在這個過程之中,那“神騶將軍”卻發出絕望的哀鳴。
    “嗚呃嗚嗚呃~”
    按照羌人的上古習俗,妖物吃了人的頂發,等於吃掉了人的靈魂。
    而人吃掉了這妖物的心頭血,從某些傳說和角度之中也同樣象征著,妖的魂魄被人給吃了。
    阮虎想要掌控住這支擁有神異力量的騎軍,自然不會將這力量交給別人手上。
    他準備親自吞魂。
    將這神騶軍牢牢握在手中。
    隻是,有些可惜了這通了神智的靈物。
    不過阮虎一細想,還是吞了的好。
    “這廝雖看似恭順,但是甚是狡詐。”
    “之前那個雖然凶惡,但是也算蠢直,這廝還懂得韜光養晦,一張驢臉就露出了活脫脫的奸臣之相。”
    “留它不得。”
    任由這“神騶將軍”奸詐似鬼,但是阮虎一看這廝的賊驢眼,便知道它不是什麽好東西。
    阮虎吸了口氣,將那熱騰騰的血一飲而盡。
    霎時間。
    血染紅了阮虎的口齒,他那模樣也變得更加邪異。
    仔細看他的眼睛,隨著飲血的那一瞬間他的眸子都變成了虎目,讓人恐懼了。
    隨後。
    這原本隻是象征意義上的“吞魂”儀式,卻因為阮虎的特殊之處發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
    “吼!”
    阮虎身體裏的虎神出現了,繞著阮虎轉了兩圈之後,直接一口叼住了那神騶將軍的脖頸。
    眾人看不見虎神,但是那神騶將軍卻好似感覺到了什麽,發出一聲哀鳴的撲倒在地。
    隨後那虎神一用力,便從裏麵扯出了一道影子。
    虎神嚼了嚼之後,便煉化出了一道倀魂。
    不是預料之中的叫魂,反而是另外一樣神通。
    【倀魂·夜行千裏】
    這是一個很強力的神通。
    可惜,隻有騎在神騶將軍的身上時才能發動。
    而阮虎再看那神騶將軍,此時此刻其眼中已經徹底失去了靈性,看上去有些蠢笨。
    這便是神騶將軍吞了別人的魂,以及別人吞了神騶將軍的魂的區別。
    不過,此時此刻阮虎卻想起了倀鬼。
    “竟取出了一個倀魂。”
    “如果能再以三魂七魄的結構,拚湊出一個倀鬼融入這神騶將軍的體內,會發生些什麽變化?”
    不知道這化為了倀鬼的神騶將軍,是不是還是之前那奸詐,甚至猶有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