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女神佝僂著身軀踏入白象國。
    鬼麵在她皮膚下微微收縮，不再維持潰爛流膿的可怖模樣，卻也髒亂無比。
    她的紗麗掩住半張臉，赤足踩過布滿油漬的街道。
    烈日炙烤著蒸騰著咖喱與汙水混合的街道，即便她周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仍有幾道帶著侵略性的目光纏上來。
    賣茶的小販擦著嘴角打量她，神廟台階上的苦行僧渾濁的眼珠跟著她移動，甚至有醉醺醺的青年故意撞過來，腥臭的酒氣混著汗味撲麵而來。
    “這些人眼神真惡心啊。”鬼麵在她神識中發出不滿的嘟囔。
    恒河女神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她想起在華夏白龍河畔的日子，禾竹總把新煮的菱角塞進她手裏，孩子們會舉著酸梅湯甜甜地喊姐姐，就連陌生人的目光裏，也多是善意的好奇。
    此刻兩相比較，那些曾經習以為常的社會，竟變得如此刺眼。
    或許正如飯店的客人說過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恒河女神行至狹窄巷口時，忽有陰影從身後罩來。
    三個醉醺醺的青年晃著酒瓶將狹窄巷道堵得嚴嚴實實，為首那人歪斜著咧嘴笑：“怎麽一個人往巷子裏鑽，莫不是盼著哥哥們疼疼你？”
    他布滿老繭的手徑直朝恒河女神的紗麗抓去。
    “我都給人弄成這德行了，他們也能下得去手？”鬼麵的獰笑聲驟然在巷中炸開，指尖剛觸到腐臭紗麗的刹那，那人的皮膚如同被滾燙瀝青澆淋，焦黑紋路順著血管瘋狂蔓延，慘叫卡在喉嚨裏變成詭異的嗚咽。
    他整個人被無形力量拽離地麵，在空中扭曲成麻花狀，爆開時濺出的腥臭黑霧如墨般潑灑在斑駁牆麵上。
    另外兩人僵在原地，看著血霧漸漸凝聚成歪歪扭扭的滾字，尿意瞬間衝破理智。
    恒河女神垂眸繞過抽搐的屍體，紗麗下傳來鬼麵的嗤笑：“話說他們看得懂華夏文嗎？果然出國還是得多學點語言啊，那我剛剛就能用白象語寫了。”
    “大概是不懂的，不過我覺得全世界都學華夏語也挺好的。” 她聲音平淡如死水，赤足踩過還帶著餘溫的血泊。
    “神明小姐，你說的話很對我的胃口哦。”鬼麵聽著恒河女神的話笑道。
    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啜泣，兩個癱坐在地的青年褲襠濕痕不斷擴大，混合著牆麵未散的腐臭，在悶熱的巷道裏發酵出令人作嘔的酸氣。
    恒河女神與鬼麵未作半刻停留，赤足碾過血泊的聲響漸漸遠去。
    癱倒在地的兩人蜷縮著，顫抖的指尖死死摳住牆麵斑駁的石灰，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徹底消散，才敢大口喘著粗氣。
    “這是惡魔吧。”其中一人牙齒打顫，褲襠的濕痕在高溫下蒸騰出刺鼻的酸臭。
    “是魔鬼... 絕對是魔鬼...”另一人渾身抽搐著，目光驚恐地盯著牆麵上逐漸淡去的滾字。
    兩人的對話在巷子裏回蕩，卻沒發現那些消散的血霧正悄然匯聚。
    暗紅色血霧如活物般在牆麵攀爬，重新凝聚成兩把漆黑長劍。
    鋒利的劍刃撕裂空氣的刹那，慘叫聲響起。
    劍鋒貫穿兩人的身體，溫熱的鮮血順著劍脊滴落。
    兩人拐過街巷，恒河女神突然駐足，紗麗下的聲音裹著歎息：“你將那兩人殺了？”
    “還用問？” 鬼麵的笑聲帶著幾分得意。
    “仔細想想，留著他們也是個禍害，你是個神明，他們自然傷不了你，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話音未落，他突然嘖嘖兩聲。
    “嘖嘖，想想我鬼麵都開始行善積德了，真是千年難遇的稀罕事！”
    恒河女神沒再言語，隻是繼續朝著須彌山走去。
    ......
    暮色升起時，恒河女神終於抵達山腳。
    她開始向上走去，爬到山腰處，繚繞的雲霧突然翻湧，帕爾瓦蒂手持蓮花出現在她的麵前。
    “甘伽，你怎麽回來了！” 帕爾瓦蒂驚呼著撲過來。
    “姐姐，我......”
    “別說了！” 帕爾瓦蒂上前拉起她的手腕。
    “趕緊跟我離開，走得越遠越好！”緊接著帕爾瓦蒂拽著她轉身就要往山下跑。
    “發生什麽事情了，姐姐？”恒河女神沒有動腳，而是看著麵前的帕爾瓦蒂。
    “你還問我？”帕爾瓦蒂急得眼眶發紅。
    “你偷偷跟著黑天他們跑去埃及，尼羅河神大發雷霆，整個埃及神係都倒向了華夏！梵天得知消息後說要找你算賬呢，你不能留在這。”
    帕爾瓦蒂是三大主神之一濕婆的妻子，也是恒河女神的姐姐。
    所以恒河女神其實後台很大，是濕婆的小姨子，或者換一種說法，是濕婆的妹妹。
    濕婆作為宇宙至高意識的化身，其存在本身是無屬性的圓滿狀態。
    當梵天開始創世時，發現宇宙中存在一股不可逾越的圓滿阻礙了物質世界的分化，而這個圓滿來源於濕婆。
    這一矛盾在《濕婆往世書》中被描述為，當梵天試圖賦予萬物形態時，濕婆使創世陷入停滯。
    為破此僵局，濕婆將自身割裂。
    純粹意識凝作神我，化現男性之軀。
    創造能量聚為自性，幻化成薩克蒂女神。
    世界得以創造。
    梵天將自身種子注入原始水域，孕育出金光流轉的梵卵，當卵殼一分為二，澄澈的天空與厚重的大地應運而生。
    隨後，他以冥想為引，依次喚醒空、風、火、水、土五大元素，讓混沌初開的世界有了運轉根基。
    梵天自心中誕育六子，這些生主以意念為媒，創造出天神、阿修羅與人類等萬千生靈。
    但是梵天發現，自己在創世中，世界體現出了殘缺的現象。
    隨後一查看，又是因為濕婆。
    濕婆圓滿的時候，世界無法被創造，濕婆分化了自己，變得不圓滿時，世界呈現殘缺。
    後來得出結論，想要讓世界被完全創造，也是容易，隻需要讓神我的濕婆和自性的薩克蒂女神結合就行。
    簡單來說，濕婆自己娶自己，他就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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