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時雨的確是聰明，也夠敏感，雲星河不止提過一次，而雲新和霍序安，雲星河最親近的人也接二連三的問一句，簡時雨抬頭看著雲星河，“星河，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雲星河無處遁形，也不能再隱瞞了，“我慢慢和你說，記不記得我說我有個案子在郊區，玻璃廠，有一次回來摔壞了手機。”
    簡時雨點點頭，“那天我們還吵架了。”
    雲星河一笑，“怎麽這些事情記得這麽清楚。”
    “這個案子挺簡單的，就是欠錢不還，原告被拖了好幾年了，調解了好幾次就是不給錢，也不知道怎麽找到我們律所，我本來是不管這種事情的，回律所的時候正好碰見，很淳樸的老實人，背著一袋子棗給前台，讓給大家分一分，我有點不忍心，就接了，也不是大案子，讓實習生跟一跟，結果那次也是趕巧了，小劉一直盯著，說半夜廠子裏亮了燈，一大早我就過去堵人了，的確堵到了人，還見到了廠長的太太。”
    “你們長得很像。”雲星河還是艱難地開口。
    “我看清她的臉，腦子裏就嗡得一聲，我找了霍序安查一查，霍序安來家裏那天就是給我資料的，時間太短了，他隻能弄到一些明麵上的東西，你出生的那一年，那個女人的確在臨江，也的確在臨江二院住過院，隻是不是婦產科，後來霍序安才查到，她那個時候談的男朋友是二院的醫生，應該是改了住院記錄。”
    簡時雨有點沒反應過來，“男朋友？不是丈夫嗎？”
    “不是，她很年輕，說有你的時候隻有十九歲，跟著男朋友到臨江，連大學都沒有讀完。”
    “這些事情，放假前我就知道了，我不想跟你說，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上周二的時候，我又見到了那個女人，我最近忙方天的事情，案子已經轉給成律了，但是那個女人來找我了，她也很聰明，一眼能看出來我的確知道一些不應該知道的事情，我沒忍住，”雲星河懊惱地說，“我真的忍不住，她怎麽可以這麽心安理得呢，她過得不錯，有了新的婚姻，新的孩子，她過得很好。”
    “我不該問她的，如果我不這麽衝動，這些事情完全不會影響到你，現在我很擔心，她既然知道了，一定會找你的。”
    簡時雨腦子還是亂的，但也立刻反應過來，怎麽都怪不著雲星河，“沒有，怎麽會怪你呢，隻是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巧，也沒想到世界這麽小。”
    簡時雨問：“那他呢？”
    雲星河進了書房拿了幾張紙出來，“霍序安查到的，他過的更是不錯，在日本，很有口碑的醫生，中國人能在日本站穩腳跟跟不容易了，他們都過的不錯，”所以雲星河才會恨，“隻有你在吃苦。”
    簡時雨很平靜，“我沒有吃苦啊，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有吃苦，頂多就是辛苦了點。”
    簡時雨翻了翻手裏的幾張紙，她的確和韓女士有幾分相像，和李先生倒是兩模兩樣，“她竟然是學數學的，這麽好的學校不繼續讀書的確很可惜。”
    雲星河問，“你想怎麽做？”
    簡時雨搖搖頭，“什麽都不想，我不認識她，也不想認識她，我有自己的父母，他們對我而言就是陌生人。”
    簡時雨看著雲星河的眼睛，“我小時候的確好奇過，過得很辛苦的時候也會想，為什麽他們要丟了我呢，你看，我四肢健全也很聰明，不應該被遺棄啊，爸爸媽媽把我帶走以後，我就不怎麽想他們了，我有了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就算我們沒有血緣，也不影響他們愛我，我有父母的，不需要另外的父母了。”
    “她如果來找我，我並不希望見到她，所以，星河，”簡時雨靠近雲星河懷裏，“我的生活很平靜，很幸福，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到我們。”
    雲星河摸了摸她軟軟的頭發，“我知道了。”
    這一夜，簡時雨睡得不大踏實，雲星河半夢半醒摸不到簡時雨，睜開眼睛才發現她蜷在床腳，也沒蓋被子，環著胳膊哆哆嗦嗦得說話，沒有發出聲音，隻有上下嘴唇發出的氣聲，“媽媽，媽媽。”
    簡時雨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有在福利院的時候，那個時候看不出是幾歲，還跟豆芽菜一樣，她有時候會很害怕，睡覺和她緊挨著的是個唐氏綜合症的姐姐，有時候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她好幾次睡醒的時候突然嚇到，後來她學會了在被窩裏麵睜眼睛，她記得有一次又哭了，也忘了是因為什麽哭，小阿姨有點凶她，嫌她也不懂事，她靠著牆默默地念“媽媽，媽媽，媽媽。”
    後麵好像年紀稍微大了一點，她還記得她穿得那件裙子，是四歲多的時候，有一對年輕的夫妻差一點收養了她，他們很喜歡她，給她帶了禮物和漂亮的裙子，她的確是差一點有了一個家，小阿姨把她帶過來，讓她叫人，讓簡時雨想張嘴叫“媽媽”，簡時雨發了好幾次聲，都沒有叫一聲，她還記得那個漂亮阿姨送了她一本書，一個下午她就把書上的字認完了，她能把故事完整地講出來，半舊不新的鋼琴，她也上去彈了兩首曲子，她再也沒見過那對年輕的夫妻。
    幸好。
    簡時雨還夢見了蔣玲，看校服應該是在農民工子弟學校的時候，蔣玲第一次給簡時雨開完家長會，牽著簡時雨回家，她們兩個在肯德基等簡國華，簡時雨抱著聖代挖草莓醬，簡國華來得有點晚了，天都擦黑了，風塵仆仆推門進來，簡時雨站起來喊了一句，“爸爸，這裏。”
    蔣玲有點憂愁得吃著薯條，簡國華以為簡時雨沒考好，摸了摸簡時雨的頭，“跟不上課是正常的，以前村子裏的學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雨雨剛轉過來就要考試，肯定吃力，你先別著急。”
    蔣玲無奈地看著簡國華，“老師讓雨雨這周末去學校單獨考一次，要是成績過了，直接上五年級。”
    簡國華震驚，“我們老簡家還能有讀書這麽厲害的孩子，那你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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