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會來啊，嗬嗬……”
    湘東郡，新平縣。
    縣衙正堂。
    盯看所持密報的曹昂，在看到上麵的內容時，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這讓曹衝、曹震、曹演他們看到後卻覺得不尋常，正是如此一行看向抱刀而立的中年身上。
    外人或許不清楚此人的身份，但是在曹昂身邊曆練的子弟，卻沒有不清楚的，此人正是親軍校尉部所轄都尉鮑出！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曹昂節製州郡規模不斷增多，麾下軍隊不斷增多下，親軍校尉部的規模也在不斷增多。
    作為活躍於隱秘戰線的絕對精銳，曹昂手中的王牌之一，親軍校尉部肩負的職責很重，監察荊豫徐揚四州，滲透江東、益州、漢中諸地……內查奸佞，外探敵情，這是親軍校尉部必須做好的！
    正是因為肩負的職責不同，故而牽扯到親軍校尉部諸事，曹昂都會第一時間解決，沒有隱秘戰線的支撐，很多謀劃是無法圓滿推行起來的。
    “先前某就有所懷疑，在征東將軍府節製的諸州郡縣中，從各級主官，到佐貳官，到屬吏會有在其位不謀其職的投機之輩！”
    迎著投來的道道注視，曹昂眼神淩厲道：“他們在那個位置上，更多的是為了自身及宗族利益，以確保在新勢降下之際，得以避免太大的損失。”
    “這幫家夥很聰明，一個個都清楚什麽都不去做，或早或晚會引起懷疑的，故而在征東將軍府所明諸策眾規之中，挑揀那些既能得到名，又不至於有太多損失的差事來做。”
    講到這裏時，曹昂眼眸深處掠過寒芒，那寒芒下是難掩殺意！
    對於曹昂而言，他對士族閥閱、豪強郡強等出身的文武，自始至終都沒有帶有色眼鏡，在這之中，的確有一批大才，且為曹氏崛起出力。
    但是上述這些僅是一小部分罷了，更多的卻是占著位置，算盡利益，卻不知何為風險的貪婪自私之輩！
    漢室為什麽有今日？為何會出現亂世？不就是這類人太多所致！？
    這可不是天子昏聵，貪圖享樂，寵信閹宦就能一筆帶過的。
    在曹昂說這些話時，曹衝、曹震他們相視一眼，隨即朝曹昂走來，拿起曹昂放下的那份密報，在看到上麵的內容時，他們知道自家大兄為何如此了。
    荊北之地在逮捕一批哄抬諸價的商賈後，有杜普等十餘股群體在各地反了，這其中有超半數是各地官吏，也是看到這裏時，曹衝他們的表情變了。
    “襄陽形勢怎樣？”
    曹昂看了眼曹衝他們，隨即看向鮑出開口道。
    預想的事情出現了，對於曹昂而言，他必須要確保核心安穩。
    襄陽要是敢有任何閃失，那形勢隻會對曹昂愈發不利。
    “一切都在兩位軍師掌控之內。”鮑出聞言低首稟道。
    “軍師讓卑下給公子帶話，公子無需為這些跳梁小醜心煩，待公子鎮平荊南諸叛，凱旋歸襄之際，荊北之地勢必會歸於平靜！”
    能叫賈詡講這樣的話，不容易啊。
    曹昂聽後心生感慨，對賈詡的明哲保身，曹昂是最清楚的，但這不正是曹昂所想看到的嗎？
    其實從出任南陽太守以來，曹昂就知自己麾下所存問題。
    隨著所轄諸地不斷地增多，就在所難免的出現一類現狀，即大規模舉薦群體擔任各級職官下，其中勢必有一批人在曹營心卻不在的群體。
    這件事一直在曹昂心裏擱著，但是曹昂卻沒有對外表露出來，因為曹昂知道時機還沒有成熟。
    直到荊南出現叛亂，由此產生了諸多的風波與影響，讓曹昂知道他一直在等的時機來了。
    心裏沒有曹氏的，排斥與厭惡曹氏的，在局勢的不斷變化下，勢必會以各種方式蹦躂出來。
    這不就有了更迭的機會？
    一批接一批的寒門庶族子弟，從各地匯聚到曹昂所定諸院中，這就給了曹昂敢這樣做的底氣。
    即便是把一批人給換掉了，那麽在各地書院通過考校的，是能第一時間進行補充的。
    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既然有那麽一批人渴望得到重用，而又有另一批人，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曹昂為什麽就不能進行替換呢？
    連忠誠都沒有，憑什麽得到曹氏的重用與福澤？
    過去那個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有留戀的是吧？
    那就給你們送過去好好留念吧！
    曹昂謀劃如此大局，為的就是徹底整頓一次麾下，至於為什麽說曹昂不懼怕事情會被他玩脫，那是因為在荊豫徐揚四州治下，有著一批他信賴的文武坐鎮！
    荊州的就不說了。
    豫州有滿寵、李通、杜祺、南陽郡郭攸之、汝南郡趙儼、梁國劉敏、沛國鄧芝、陳國樊建、魯國楊顒一行。
    揚州有丁斐、李整、許定、韓曦、宗預、鄧展、呂常、卓膺、廬江郡杜襲、九江郡韓暨一行。
    徐州有桓階、甘寧、太史慈、王威、琅邪國李嚴、東海郡潘濬、彭城國步騭、下邳國衛旌、廣陵郡董厥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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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還不是全部呢！
    曹昂當然知道他所做的事情，肯定會讓上述一應文武中，有一些會生出別的想法。
    但是想法歸想法，隻要沒有做不利於曹氏的事兒，沒有做對不起曹昂的事兒，那他們就是最值得信賴的。
    至於說在這過程中，有一些人做了選擇觀望或者消極的決斷，隻要沒有影響到大局，曹昂是不會挑破的。
    但是也從做了此選擇時，那就注定進不了曹昂的核心圈層，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誰都不能例外！
    這就是整風的意義所在。
    曹昂允許自己的麾下存有各種想法與理念碰撞。
    畢竟一個人一個想法，這是極其正常的事情。
    一個小家，還會有各種碰撞與矛盾，更何況是一方勢力呢？
    不可能說一方勢力下隻有一種聲音，真要是那樣的話，就代表這股勢力距離滅亡不遠了。
    沒人願意說真話了，那內部會爛到什麽程度？
    但是曹昂不允許在自己的麾下，存在著隻考慮私利，卻不顧其他的，隻要有這種苗頭，曹昂肯定會扼殺到萌芽之中！
    一股勢力出現衰敗跡象，就是從這些苗頭衍生的，隻要選擇不管的，勢必會引發內爭內耗之勢，一旦出現了，想要再給它解決掉就沒那麽容易了。
    所以考驗從荊南出現叛亂時就已經有了。
    曹昂為何在意這件事？
    因為這就是一次實驗。
    隻有在荊豫徐揚四州治下，把這次涉及諸多層麵的整風進行好了，把其中的經驗教訓總結好了，曹昂才能將其向上去推。
    等到曹操解決了袁紹，不，更準確的來講，曹袁之爭第二戰落下帷幕，牽扯到整個譙縣曹氏的整風之舉就要有序進行了。
    隻有把這件事做好了，內部的隱患與積弊才能減少。
    這樣在後續一舉解決汝南袁氏、富春孫氏後，整個天下大勢就盡受譙縣曹氏所影響了，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這種趨勢了！
    這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這一環如果做不好，即便後續把一股股諸侯勢力解決，把天下一統了，在取代劉氏問鼎天下前後，勢必會爆發諸多的矛盾與衝突，而這損害的就是譙縣曹氏的統治根基，這是曹昂絕不願看到的！
    鮑出走了，帶著曹昂下達的幾道命令走了。
    隻是曹昂的表現，讓曹衝、曹震他們明顯能感受到自家大兄，似還有什麽心事藏著，這也讓他們生出各異想法。
    這種境遇持續了數日，曹衝到底是沒有忍住，還是向曹昂開口詢問緣由。
    “你自己看吧。”
    殊不知這正是曹昂想要看到的，有些事早些謀劃不是什麽壞事。
    跟著來的曹震、曹演等人，在聽到這話後，下意識看向了對方，但是他們並沒有跟著聚過去。
    此等態勢下，曹衝接過自家大兄遞來的密報，眉頭一皺的翻看起來，可越看他這心卻是越驚的。
    “荀令君被人做局卷進其中了？！”
    曹衝的話一出，讓曹震、曹演他們露出各異神色。
    作為譙縣曹氏宗族子弟，其實都能看出來一點，在曹操麾下的一些人，那地位跟影響是跟他們的父輩相差不大的。
    這其中的代表正是荀彧！
    要知道在曹操麾下文武之中，有一批人正是得荀彧向曹操舉薦，那才一步步幫著曹操走到今下的。
    其實對於荀彧，特別是這幾年，是處在兩邊都不討好下的。
    當然，人家荀彧無需在意這些，畢竟本事在那裏擺著呢。
    隻是人不是活在真空下的，當一股股趨勢交織在一起，有些事終究會隨時間的推移而改變。
    原有時間線上，為什麽荀彧落了個那樣的下場，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曹操跟荀彧的隔閡越來越大，而失去了曹操的信賴與支持，荀彧的處境也就跟著變了……
    但是不否認的一點，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使得曹魏的根基受到了損失。
    “許都的兩股勢力，漢室老臣，漢室宗親，他們是愈發不滿足現狀了。”
    曹昂神情悵然道：“特別是譙縣曹氏的根基愈發渾厚，已然超過了袁紹所在汝南袁氏，這就導致有些人坐不住了。”
    “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清楚一點，等到譙縣曹氏到了無法製約的地步，那麽他們所把持的利益，會一點點被新的大勢瓦解掉，這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大兄，恐不止那麽簡單吧？”曹衝聽完這話，下意識開口道。
    嗯？
    曹震、曹演他們生疑的看向曹衝，這讓他們愈發好奇，曹衝所持密報中到底都寫了什麽？
    “說來聽聽。”
    曹昂麵色平靜道。
    原本有很多話要說的曹衝，到嘴邊的話卻突然停了。
    “倉舒，汝倒是說啊！”
    “是啊倉舒，急死我等了！”
    見曹衝如此，曹震、曹演他們反倒是急切的看向曹衝，殊不知曹衝之所以這樣，正是因為有他們在，這不是曹衝不信任他們，隻是有些話不能說的太直接，特別是在今下這等境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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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有些事已有趨勢，可趨勢終究是趨勢。
    在一切沒有塵埃落地前，不該發生的必須要盡力避免才行。
    是個大才啊。
    看到此幕的曹昂帶有欣慰的看著曹衝，曹氏能有如此聰慧之人，可以說是曹氏的福氣！
    真要說起來，曹操是有大氣運加持的，別的不說，單單是他的那些子嗣，其中有才的就不少，隻可惜有不少不是早夭，就是死了，這也導致了那件事的發生。
    可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曹昂的存在，使得很多事都變了，連帶著曹操的子嗣，一個個都健康的活著，甚至多數都在曹昂身邊曆練，這對曹操，對曹昂，對曹氏而言是極好的。
    作為嫡長，曹昂有著毋庸置疑的優勢，如果他的那些兄弟，一個個都能被調教出來，等到曹氏問鼎天下，這些人是能發揮巨大作用的。
    “有人不希望父親再勝袁紹了。”
    在此等態勢下，曹衝絲毫沒受影響，眼神堅毅的看向曹昂。
    這話一出，讓曹震、曹演他們表情變了，他們並非蠢笨之人，即便曹衝說的很隱晦，但是他們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什麽。
    可也是這樣，讓曹震他們心底生出了怒意！
    “是啊，這也是某這幾日如此的原因所在。”
    曹昂輕歎一聲，“跟有些事比起來，讓天下早點恢複安穩，從亂世中脫離出來，這反倒是不重要的事情了。”
    “行了，不聊這些了，許都怎樣，不是我等要考慮的，把眼前的做好就行了。”
    曹衝點點頭沒有說話。
    目的達到了，就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許都的態勢怎樣，原本曹昂是很關心的，畢竟許都真要出現狀況，這是會對譙縣曹氏帶來極大影響的。
    但是在收到許都的密報，特別是自家母親見了荀彧，曹昂就不再考慮這些了，而這些密報，正是郭嘉派人送來的。
    也是這樣，曹昂就愈發慶幸一點，他的母親很厲害，今下的時局跟他知曉的軌跡出現很大偏差，這也讓曹昂有時在想啊，有些事是不是就有了斡旋的餘地？
    正如曹操跟荀彧，在原有時間線上，沒有他跟丁氏作為緩衝，所以導致了矛盾的不斷加劇，可現在因為有了他跟丁氏，這是不是就能因此而改變了？
    不止是這一件事，牽扯到別的事情，是不是也能跟著改變？
    曹昂不覺得這是不可能實現的，畢竟在此之前，已經有不少人改變了軌跡，呂布、陳宮、沮授、荀諶、田豐……
    這些改變之下，終究會在某一個時間節點下，達到厚積薄發之勢，繼而推動著大局的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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