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幕徐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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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乃是政治的延伸,此言在任何時期都適應,就好似天下盡知的曹袁之爭,表麵來看是曹操與袁紹的爭鋒,實則並非是這樣。
    撥開層層迷霧去探尋本質。
    此爭,實則是亂世新興群體,對老牌士族閥閱、豪強郡強等群體的對決,而曹操是新興群體的領頭者,袁紹是老牌群體的領頭者。
    盡管在此之前,曹操亦屬老牌群體的一員,但因譙縣曹氏的底蘊,還有曹操的出身,使其隻能徘徊在邊緣。
    真正的核心,曹操是躋身不進來的。
    然時也命也。
    一場波及天下的亂世紛爭,使得曹操在一次次挑戰與危機下,逐步走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這條路固然充滿崎嶇與坎坷,可對曹操而言卻是充滿鬥誌的,因為走下去,他方能將自己的意誌與聲音,真正的傳遍天下,而非是成為誰的附庸!!
    故而爭鬥的本質內核就顯現出來了。
    這就是對遊戲規則的執掌與定義。
    自光武帝複漢以來,處在不斷更迭的階級階層上的群體,逐步滲透與掌控舉薦製度,任免製度,嚴控進修渠道,加強二重君主製,故而使得話語權沒有長期處在中樞,而是某一小撮特殊群體,或幹脆就是專權的人手中。
    由此導致的結果,就是吏治腐敗、世道黑暗下,土地兼並愈演愈烈,於各州郡國縣的宗族勢力強盛。
    世道是不公的,但同樣也是公平的。
    當這種畸形運轉到一定程度,勢必會暴露出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董卓亂漢是必然趨勢,因為這是朝中公卿,諸族代表作出來的,而在這場風波下,卻使太多的群體受到牽連,甚至是付出慘痛代價。
    即便沒有董卓,還會有趙卓,李卓,張卓……
    曹袁之爭的第二戰,是具體爆發於前線不假,但有一處地方同樣不能被遺忘,那就是許都!!
    許都這個地方是複雜的。
    一方麵是曹操勢力核心所在,這是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根本,是曹操實現抱負的關鍵所在。
    一方麵是漢室老臣、漢室宗親紮堆所在,他們明麵上效忠漢天子,高喊著各種口號與正義,實際上卻是借著漢天子之名,來維係與確保自身核心利益。
    以曹操為首的新興群體,以多方為首的老牌群體,其實都沒有挑破一點,即他們想要謀求所得的根本,實際上是漢室中樞這套框架,畢竟這運轉了太久,也太深入人心了,可以說這套體係框架,代表的就是天下大義所在。
    隻是這一切對於天子而言何其悲哀。
    明明他才是天下至尊,可到頭來其就是各方追逐的傀儡,力爭把最大的大義,能夠拉到自己這邊。
    一場雪毫無征兆的下了起來。
    許都被披上一層銀裝。
    氣溫驟降,讓人瑟瑟。
    然相較於身體上的冷,心理上的冷才是最致命的。
    “奉孝難道就沒有什麽,想要對某說嗎?”
    祭酒府,正堂。
    荀彧跪坐於錦墊上,麵色如常的撩撩袍袖,那雙眼眸盯著趴在短案上的郭嘉,語氣平靜道:“今下的許都人心惶惶,這不止影響到了朝堂,更影響到了地方,丞相遣奉孝歸許,為的難道就是這些?”
    “嗝~”
    麵對荀彧的質問,郭嘉打了個酒嗝,隨即卻笑了起來,“荀令君,何須如此嘛,來,嚐嚐襄陽所販新茶。”
    講到這裏,郭嘉撩袍起身,就朝不遠處的炭盆走去。
    在炭盆上的小壺,壺嘴冒著熱氣。
    “要說這新茶就是好,以反複翻炒逼出水氣,盡可能鎖住茶自身的香氣。”在拎著小壺回去,郭嘉臉上笑意不減,一邊忙碌著,一邊對荀彧說道。
    “對於茶的理解,天下少有能與長公子比的,看看先前的茶,先將茶給研磨碎,這本身就破壞了茶。”
    “而用煮的方式,又將茶自帶的部分香氣流失,為此需從茶湯中添加作料,以豐富其口感,初品時的確感到驚豔,可時間長了,卻發現索然無味,因為茶自身的香氣,始終是被遮掩的。”
    荀彧眉頭緊皺起來。
    在一起相處的久了,對郭嘉的聰明才智,荀彧再清楚不過了,若非是這樣,他也不會將郭嘉舉薦給曹操。
    郭嘉說的是茶嗎?
    這說的分明是人與事!!
    可這是荀彧想要的答案嗎?!
    不是!!
    在前線戰事焦灼對戰下,作為後方統籌的執掌者,荀彧要確保後方安穩的前提,盡可能幫助曹操解決各項所憂所需。
    眼下後方不穩了,這已影響到對前線供應了!!
    都是聰明人,都是有想法,有見解的,隻是所處的位置不同,那需要考慮的問題就注定不一樣!!
    荀彧從不奢求別人能夠理解自己,他隻要做到問心無愧即可,對漢室,對曹操,他都沒有辜負,這就夠了。
    盡管這在很多人看來是種奢求,是極難實現的,畢竟兩者本身就是有矛盾與衝突的,但荀彧依舊堅持著,並用自己的方式,盡力確保兩者間的矛盾與衝突不會爆發。
    嘩……
    沸水傾倒發出的聲響,打斷了荀彧的思索。
    “茶香四溢啊!!”
    荀彧抬頭看去,就見郭嘉端著茶盞,露出笑意的感慨道,“荀令君,來嚐嚐這……”
    見荀彧在看自己,郭嘉作勢就要起身。
    可……
    “不必了。”
    荀彧撩袍起身,麵色如常的看著郭嘉,“荀某今日沒有心情飲茶,奉孝,眼下的關鍵不在許都,而在前線!”
    “奉孝抓的人,已經夠多了。”
    “荀某不希望這種事再發生,影響到丞相在前線對戰袁紹,這罪責不是你我所能承受的,希望奉孝好自為之吧!”
    言罷,荀彧抬手對郭嘉一禮,隨即便轉身離去了。
    “可惜了這好茶。”
    看著荀彧離去的背影,郭嘉輕歎一聲,隻是郭嘉流露出的複雜表情,恰恰體現出此刻郭嘉的內心,有些事做起來,終究是比想象中的要難,可是有些選擇做起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