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群臣魚貫而出時，王陽明在金水橋畔攔住李東陽，壓低聲音道：
    "若真要賣，能否將那些炸膛率奇高的劣質火器優先售出？"
    李東陽聞言撫須大笑，兩人身影漸漸融入暮色！
    ……
    暮色如墨，染透王府朱漆門楣時，王陽明剛卸下官袍。
    便見司禮監的小黃門舉著鎏金燈籠疾步而入！
    明黃卷軸在燭火下舒展，朱厚熜那遒勁的瘦金體躍然紙上。
    寥寥數語卻裹挾著帝王的雷霆之威。
    著即刻召集留京諸藩屬國及海外商團使者，明日巳時於西郊軍廠觀演火器！
    案頭銅鶴香薰飄出嫋嫋龍涎，王陽明摩挲著聖旨邊緣的海水江崖紋陷入沉思！
    他自然知曉陛下心結：神機營新製的燧發槍已完成十次改良，火繩槍作為三代前的舊款，雖仍比西洋現用火器精良，卻已難入大明強軍法眼！
    "來人！"
    王陽明突然拍案，驚飛了簷下棲息的夜梟，"速傳鴻臚寺卿，調取在京暹羅、琉球、呂宋等十七國使者名錄！”
    “再去兵部火器局，命主事連夜清點庫存火繩槍三百杆、虎蹲炮二十尊，明日卯時前必須裝車完畢！"
    更鼓聲起，王府內燈火通明！
    管家捧著厚厚一摞文書匆匆而過，那是連夜謄抄的觀演須知；
    偏院裏，八名書吏正將"天朝上國火器精研圖冊"加蓋禮部大印；
    前院校場，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已集結待命，準備護送使者團明日赴會！
    王陽明佇立在月桂樹下，望著滿天星鬥，忽然想起陛下在文華殿撫著新製燧發槍說的話："火器如利刃，握於己手則安，流於外邦則危！
    “但這生意，朕要做得比紅毛鬼更漂亮！"
    此時西風掠過朱牆，帶來遠處護城河的嗚咽，卻掩不住王府深處傳來的叮叮當當！
    那是工匠們在加急打磨明日展示的火器！
    要讓這些即將淘汰的國之利器，在最後的亮相中綻放出足以震懾四海的光芒！
    當鴻臚寺的鎏金請柬遞到各國使館時，整個京師的外交圈子都沸騰了！
    琉球使臣捧著燙金請帖反複摩挲，錦緞上的雲龍紋在燭光下流轉！
    這是他們自洪武年間朝貢以來，頭一回被邀參與如此機密的軍事展示
    呂宋商團首領將請柬供在檀香案上，召集全團焚香叩拜，恍惚間竟生出"與天家共武備"的榮光；
    就連素來傲慢的佛郎機傳教士，也悄悄將觀演時間記入手賬，藍眼睛裏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
    卯時三刻，朱雀大街揚起漫天黃塵！
    三百禦林軍身著玄甲，手持鎏金瓜錘，如移動的鐵壁般向城外推進！
    街道兩側早被錦衣衛清空，飛魚服繡春刀在晨光中連成銀線。
    暗樁遍布茶樓酒肆，連房頂上都蟄伏著帶耳報神的密探！
    當朱厚熜的九龍輦駛出承天門時，三十六名鑾儀衛齊聲敲響畫角，聲震雲霄！
    西郊軍場早已整肅一新！
    校場中央立起三丈高的觀禮台，黃綢帷幔隨風翻湧！
    "威鎮四海"的匾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朱厚熜身著嵌寶明甲，腰間懸著七星劍，龍靴重重踏在觀禮台上，俯瞰著排列整齊的火器陣列！
    火繩槍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青芒，虎蹲炮炮口指向蒼茫天際
    炮手們屏息凝神，隻待聖諭！
    "取朕的燧發槍來！"
    朱厚熜話音未落，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永已捧著朱漆槍匣疾步上前！
    皇帝親自裝填火藥，校準照門，對準百米外的鹿靶輕輕扣動扳機！
    轟然巨響中，鉛彈穿透鹿頭，木屑紛飛！各國使者不約而同起身，琉球使臣的折扇驚落在地，佛郎機人掏出鵝毛筆飛速記錄，暹羅王子更是直接用生硬的官話高呼：
    "大明皇帝神技，天下無雙！"
    朱厚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將燧發槍遞給身旁的神機營都督徐鋒，又指了指火繩槍陣列：
    "讓藩屬們也見識下我朝製式火器！"
    “遵旨！”
    隨著令旗揮動，三百火繩槍齊聲轟鳴，硝煙如霧彌漫校場，遠處山坡上的草人瞬間被打成篩子！
    驚呼聲、議論聲、讚歎聲此起彼伏，卻不知在觀禮台的暗格裏，早有戶部官員拿著算盤，開始計算這場火器盛宴能換來多少真金白銀！
    待火繩槍齊射的硝煙尚未散盡，校場西側忽然傳來沉重的軲轆聲！
    十二門虎蹲炮在八匹健馬牽引下緩緩登場，炮身裹著玄色油布，唯有炮口處暗紅的銅鏽隱約透出幾分肅殺！
    朱厚熜微微前傾身子，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劍穗，這是他特意要求展示的"壓軸殺器"！
    "啟稟陛下，虎蹲炮裝填完畢！"
    隨著參將一聲高呼，士卒們猛地掀開油布，炮身即刻展露真容！
    每尊炮身都鑄有狴犴紋飾，炮尾刻著"大明洪武年製"陽文，在日光下泛著厚重的古銅色！
    朱厚熜目光掃過前排瞪大雙眼的各國使者，突然抬手："且慢，朕要親自填彈”
    金鑾靴踏過炮架台階的聲響清晰可聞！
    朱厚熜接過侍衛遞來的實心鐵彈，指尖觸到彈體上細密的防滑紋路，忽然想起李東陽曾說，這種鐵彈經九煉精鋼鍛造，能穿透三寸厚的鐵甲！
    他將鐵彈緩緩推入炮膛，又親自倒入火藥，動作雖顯生疏，卻自有帝王的威嚴！
    當然這最先進的火炮隻會用作演習之用！
    是不會賣的！
    "轟隆！"
    隨著火折子點燃引信，第一門虎蹲炮發出震天怒吼！
    炮口噴出的火舌足有兩丈長，鐵彈如流星般劃過天際，重重砸在三裏外的土坡上！
    煙塵散去，原本平整的坡麵赫然出現一個丈許深的大坑，碎石飛濺間，連觀禮台都微微震顫！
    "天呐！這是雷神降世！"
    呂宋使者踉蹌後退，撞翻了身後的香案！
    佛郎機傳教士喃喃自語，悄悄摸向懷中的繪圖本！
    而暹羅王子早已忘記儀態，扯著鴻臚寺官員的衣袖連珠炮發問："此等神器，貴朝可願...可願..."
    朱厚熜負手而立，看著各國使者或驚恐或貪婪的神色，忽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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