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接機的時候，她沒讓李婉婷去，她就留下帶著三個崽陪著爺爺孟偉賢。
    夕陽西下，雲鶴山莊的庭院裏，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灑落，斑駁的光影映在青石板上。
    雲鶴山莊的別墅裏，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坐在輪椅上，被徐成推著進屋。孟昊把老人抱起來，安置在了一早準備的特製病床上。
    孟偉賢坐在床邊，握住老父親的手，眼睛裏逐漸泛起晶瑩。
    孟清歡牽著三個孩子的手走過來，神色凝重。
    “……爺爺。”孟清歡走上前，輕聲喚道。
    孟偉賢回頭，擦了擦眼淚，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清歡過來了？快來，見見你太爺爺。”
    他的目光隨即落在三個孩子身上，眼角的皺紋微微舒展：“時璟、時瑜、時瑤，來，見見你們的曾爺爺。”
    幾個孩子乖巧地湊過去，好奇的扒著病床往上看。
    孟昊摸了摸他們的腦袋，表情也是說不出的凝重。
    孟清歡湊過去，試探的拉住老人的另一隻手：“太爺爺，我是清歡啊。”
    孟昊歎了口氣：“太爺爺……應該是認不出你了。”
    “認不出我也正常，畢竟……這也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了。”
    孟昊頓了頓：“……我的意思是，他誰也不認識了。”
    孟清歡心頭一緊：“怎麽會這樣啊？”
    孟昊搖搖頭，低聲道：“年紀大了，病糊塗了。現在又長途跋涉，一直在昏睡，精神頭也不好，跟他說什麽都隻會“啊”。”
    孟清歡抿了抿唇，沒再多問，隻是低頭教孩子們叫“曾爺爺”。
    時璟不懂就問：“曾爺爺是什麽？”
    “曾爺爺就是太爺爺的父親。曾爺爺和太爺爺的關係，就是爸爸和你的關係。”
    孟清歡摸摸兒子的頭。
    時璟點點頭，煞有介事的喊了一聲：“曾爺爺”。
    時瑜好像沒太聽明白，但是也乖乖跟著哥哥喊“曾爺爺”。
    時瑤都明白，一時間有些震驚。
    這算五世同堂了吧？這都曾爺爺了……
    雖說心裏震驚，但她也乖乖的叫了一聲“曾爺爺”。
    就在這時，老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看到孟偉賢時，眼神晃動了一下，枯瘦的手指隨即顫抖起來。
    孟明嬌半蹲在他身旁，輕聲說著什麽。
    但老人隻是遲緩地轉動眼珠，似乎聽不明白。
    孟清歡緩步走近，蹲下身，輕聲喚道：“太爺爺？”
    老人遲緩地抬頭，目光落在她臉上，卻像是透過她在看什麽遙遠的東西。
    “誰啊……”他的聲音沙啞而微弱。
    孟清歡心頭一酸，握住他的手：“我是清歡啊，我父親是孟智，您記得嗎，是孟昊的孿生兄弟啊，孟昊是我叔叔。”
    “清歡……”
    老人喃喃重複著，眼神依舊茫然：“清歡是誰？”
    孟明嬌在一旁低聲解釋：“太爺爺現在的記憶很混亂，有時候連姑姑和父親都認不出來。”
    孟清歡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隻是輕輕握了握老人的手，隨後起身讓幾個孩子上前。
    老人渾濁的目光落在三個孩子身上，半晌，他突然顫巍巍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時瑤的臉頰。
    “……阿秀，阿秀。”
    孟清歡一愣：“阿秀？”
    孟偉賢低下頭：“阿秀……是我妹妹的名字。不過她從小身體就不好，過世很多年了。爸從小最疼愛的就是我這個妹妹了，當時她走的時候，爸也撐不住病倒了，這一轉眼這麽多年，爸也病糊塗了。”
    孟清歡沉默片刻，沒再多問，隻是看著老人枯瘦的手指輕輕撫過孩子的臉頰，眼神恍惚，仿佛透過時光看到了什麽遙遠的記憶。
    安頓好太爺爺後，孟清歡和孟昊站在庭院裏，看著夕陽漸漸落下。
    “叔叔，太爺爺這次回來……是打算回老家，還是就留在首都了？”孟清歡輕聲問。
    孟昊望著遠處，沉默片刻，才道：“回不去了。”
    “……不是說，想讓太爺爺回去落葉歸根嗎？”
    “是，但是……這次跨國飛行已經讓他吃不消了，醫生說他的身體撐不住再來回折騰了。而且首都的醫療條件和生活條件，肯定是老家沒法比的。這到了首都……也算是回到故土了吧。”
    孟昊的聲音低沉：“所以……就留在首都吧，等他百年之後，我再帶他的骨灰回故鄉安葬。”
    孟清歡點點頭，沒再說話。
    孟昊歎了口氣：“人老了，總是盼著落葉歸根的。之前他精神頭略微好些的時候，一直惦記著這回事。我們就怕他一回來沒了牽掛，就沒有精氣神了。”
    他頓了頓，聲音哽了一下：“隻是他可能等不到清醒著回去了。”
    孟清歡看著遠處圍在李婉婷身邊的孩子們，有些欣慰他們居然能玩兒的這麽開心：“至少……他最後的日子，有家人陪著，不是嗎？”
    孟昊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晚上宋瑾年回來，看到略顯沉默的孟清歡，就猜到了什麽。
    “怎麽，見過太爺爺了？”
    “嗯……他年紀太大，連爺爺和叔叔都不認識了，當然也不認識我。雖說我之前沒見過他，但是看他現在躺在病床上垂垂老矣的樣子，我心裏也不好受。”
    “……人都有這一天的況且太爺爺都九十六歲了，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高齡了。他身邊還有這麽多後代守著，看到大家都過得很好，他應該也沒什麽遺憾了。”
    宋瑾年拉住孟清歡的手捏了捏，輕聲開解她。
    孟清歡點點頭：“是啊。可是話雖如此，我還是……你知道嗎，他今天看到時瑤，嘴裏一直念叨著“阿秀”。”
    宋瑾年愣了一下：““阿秀”？這是誰啊？”
    “是爺爺最小的妹妹，也就是太爺爺最小的女兒。據說是從小身體就不好，已經過世很多年了，太爺爺當年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且根據爺爺說，他兄弟姐妹好幾個呢，現在也就剩他一個人了。
    也就是說……太爺爺不僅早早喪偶，就連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悲傷的事情都經曆了好幾次。”
    有了孩子之後，孟清歡根本不敢想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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