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孤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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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幻城將描金錦盒輕擱在禦案角落,檀木盒麵的纏枝蓮紋拂過他掌心薄繭時,忽聞身後傳來極輕的抽氣聲。抬眼望去,楊源攥著奏疏的指節已泛青白,月白袖口的銀線海浪紋在晨光中扭曲顫動,像被颶風揉皺的海麵。“如玥還候著我開新釀的桃花醉......”他話音未落,便見少年天子突然轉身,玉帶鉤撞在紫檀屏風上發出清響,驚落梁間浮塵簌簌。
“新婚燕爾......當是如此。”楊源的聲音悶在屏風後,混著晨露滴落在芭蕉葉上的脆響。殿外六更梆子聲穿過遊廊,晨光如薄霜般漫過禦案,在楊源轉身時露出的側臉上,織就一片冷白的網。
少年天子的玄色廣袖掃過案頭時,某卷《鹽鐵論》悄然翻開,露出夾在其間的半張婚書——那是三日前他讓人抄錄的江南鹽商之女與林幻城的庚帖,朱砂筆在“佳偶天成”四字上戳出細碎孔洞。林幻城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錦盒邊緣,忽然想起前幾日這人替他整理衣襟時,指尖在他婚服盤扣上多停留的三息。
“臣告退。”他恭謹行禮時,瞥見楊源腰間玉佩穗子輕輕晃動——那是用他去年送的鮫人綃編成的,此刻在晨光中泛著珍珠母的光澤,與他袖中半片魚鱗遙相呼應。殿門吱呀開啟的聲響裏,他聽見身後傳來極輕的歎息,像春雪落在燒盡的炭盆上,寂然無聲卻灼人肺腑。
"小雲子,備車。"少年天子的聲音像浸了冰水的玉笛,清越裏透著異樣的沙啞。他望著林幻城腰間晃動的金鈴,想起第一次見到化形為喚兒時,金鈴曾擦過他耳垂,留下一片滾燙的紅。案頭未涼的薄荷膏旁,放著他今早剛寫的《流民安置疏》,"林氏商號"四字被朱砂圈了又圈,像誰心口反複結痂的傷。
"殿下......"小雲子望著楊源盯著馬車離去方向的背影,終究沒敢說出後半句——那馬車的青竹簾,分明是去年“林喚……林公子砍下的湘妃竹所製,此刻正搖搖晃晃,將晨光割成碎片。少年天子的玄色廣袖拂過廊柱,驚落幾瓣將謝的海棠,恰好掉在他方才替林幻城整理過的衣襟位置。
待馬蹄聲消失在宮道盡頭,楊源忽然伸手按住心口,那裏還留著昨夜那人化形時,不慎撞上的溫度。"他......自然該與嬌妻相伴。"他喃喃著,指尖撫過廊柱上某處不起眼的刻痕——那是三年前他偷刻的"喚"字,此刻被新抽的藤蔓遮了一半,像極了他藏在心底的半句話。
"太子這樣......是不是太過嬌縱了他……"小雲子捧著溫熱的薑茶欲言又止,卻見楊源忽然笑了,指尖撥弄著腰間玉佩上的金鈴穗子,"孤樂意。"這三個字說得極輕,卻混著晨露落在石階上的脆響,驚得梁間燕子撲棱棱飛向天際。少年天子轉身時,晨光將他影子拉得老長,在地上與某人的殘影疊了又疊,最終被掃落葉的宦官,一並掃進了鎏金銅爐。
禦花園的西府海棠又落了一片,恰好飄進林幻城乘坐的馬車。他拾起花瓣時,發現背麵用朱砂寫著極小的"盼"字,像誰倉促間落下的淚。車窗外,宮牆柳的影子在青竹簾上搖曳,恍惚間竟似那人倚著欄杆的剪影,正將半塊桂花糖糕,輕輕遞向某個永遠到不了的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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