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角銅鈴在夜風裏搖晃，陳如玥攥著鮫綃帕的指尖已沁出汗意。聽聞林幻城歸來的消息，她連外袍都來不及披，赤足踩著冰涼的青磚便往主殿奔去。轉過九曲回廊時，正撞見匆匆而來的楊源——月色下，這位素來沉穩的太子耳尖通紅如血，額發淩亂地貼著汗濕的鬢角，玄色衣袍的係帶鬆垮地垂在身側，衣襟還沾著幾片可疑的胭脂紅。
    "你這是？"陳如玥的聲音帶著顫抖，目光死死鎖住他頸間若隱若現的齒痕。回廊盡頭的燈籠突然劇烈搖晃，將楊源倉皇的神色映得忽明忽暗。
    "無事！"楊源幾乎是吼出這句話，袍袖掃落廊下懸著的玉串。他踉蹌著後退半步，沾血的繃帶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轉身時發冠上的東珠轟然墜地，在青磚上滾出老遠。陳如玥望著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視線最終定格在他左肩上迅速擴散的血色——那形狀，分明是被人慌亂中扯開的指痕。夜風卷著殿內未散的龍涎香掠過鼻尖，她突然覺得喉頭發苦，攥著鮫綃帕的手緩緩收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陳如玥僵立在廊下，耳畔回響著楊源倉皇遠去的腳步聲，混著簷角銅鈴的震顫，敲得她心口生疼。夜風卷著殿內飄出的龍涎香，裹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女子胭脂氣，刺痛她泛紅的眼眶。月光將她的影子拉長，斜斜地投在滿地狼藉的玉串與東珠上，恍如破碎的夢。
    "難道他們已經......"她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鮫綃帕上的並蒂蓮刺繡，繡線早已被淚水暈染。眼前浮現出林幻城溫柔的笑靨，又與方才楊源淩亂的衣冠、頸間曖昧的痕跡重疊。心口泛起尖銳的絞痛，像是有人攥住她的心髒，一下下地收緊。
    陳如玥倚著廊柱緩緩滑坐在地，冰涼的青磚透過單薄的襦裙，卻不及心底蔓延的寒意。她望著楊源離去的方向，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打濕了鬢邊的茉莉。曾經三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湧來，而如今，那些溫暖的回憶卻化作利刃，一刀刀剜著她的心。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一切，更不敢想象，若真相如她所料，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陳如玥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鮫綃帕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夜風卷起她散落的鬢發，卻吹不散眼底翻湧的酸澀。她望著林幻城緊閉的房門，喉間溢出一聲帶著顫音的輕笑，終於抬起腳，朝著那扇承載著無數心緒的雕花木門走去。
    屋內，楚琉璃指尖輕撚著一縷濕發，鏡中倒影流轉著狡黠的光："你好像是不是還有個妻子？"她故意拖長尾音，眼尾的淚痣在水汽中愈發妖冶。被困在意識深處的林幻城怒不可遏，卻隻能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操控，如同提線木偶般不受控製。
    "你想做什麽！"林幻城的怒吼在楚琉璃識海中炸開，換來的卻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楚琉璃慢條斯理地解開衣帶，雪色紗衣如蝶翼般飄落，露出纖細的腰肢。她赤足踏入盛滿溫泉水的青玉浴桶，氤氳水汽中，發絲漸漸束起，眉眼間的柔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英氣。
    就在這時，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陳如玥的目光與浴桶中那人相撞，呼吸驟然停滯。蒸騰的水汽中，林幻城斜倚桶邊，濕發隨意束起，古銅色的胸膛還掛著水珠，腰間僅圍著半幅浸濕的錦緞——這畫麵與她記憶中的溫柔公子判若兩人，卻又致命地吸引人。
    "你……你……是不是跟太子……"陳如玥的聲音顫抖得不成調，眼眶泛起盈盈水光。未說完的話被楚琉璃截斷，他勾唇一笑，露出林幻城招牌式的溫柔，卻暗藏算計："如玥你過來。"
    陳如玥的繡鞋碾過青磚上蜿蜒的水痕，燭火在她顫抖的睫毛下明明滅滅。當她踏入那團氤氳的水霧時，發間茉莉簪子突然鬆脫，墜入滿地狼藉的衣袂間。還未等她看清浴桶中那道精瘦的身影如何動作，手腕已被鐵鉗般的力道攥住，整個人失去重心跌入溫熱的水中。錦緞在翻湧的水波間沉浮，檀木浴桶被撞得發出沉悶聲響，濺起的水花沾濕了她蒼白的臉頰。
    "唔——"驚呼被裹挾著雪鬆香與龍涎香的氣息堵了回去。陳如玥的瞳孔劇烈收縮，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同樣的眉眼，同樣的朱砂痣，此刻卻凝著陌生的寒意。對方的掌心死死扣住她後頸，指腹擦過敏感的肌膚，帶著不容抗拒的侵略性。銅鏡中，兩道糾纏的身影在晃動的燭火下扭曲變形，而楚琉璃藏在林幻城麵容下的笑意，正如同浴桶裏翻湧的暗流，詭異地漫過陳如玥泛紅的耳尖。
    "我沒有，我要是做了那種事，我天打雷劈。"濕漉漉的黑發垂落在眼前，"林幻城"突然鬆開桎梏，指尖劃過陳如玥嫣紅的唇瓣。他仰靠在浴桶邊緣，水珠順著喉結滑入敞開的衣襟，眼底卻淬著算計的幽光。窗外驚雷乍起，閃電劈開夜幕的刹那，映照出他藏在陰影裏的眼神——那分明是毒蛇吐信時的陰鷙，與記憶中溫柔的林幻城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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