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撐在斑駁的木製護欄上，指腹摩挲著木紋裏經年累月積攢的青苔，目光平靜地看向一樓下方忙碌的村民，耳朵卻聆聽著屋內三位女子的交談聲。
    她們交談甚歡，時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這或許是她們最後的交談，因此三人都格外珍惜。
    春日的暖陽，也在她們的交談中悄然下沉，宣告著這一天即將結束。
    樓下人聲鼎沸，此起彼伏的歡笑聲中，混雜著鐵鍋翻炒的“刺啦”聲，嫋嫋炊煙裹著飯菜香，從圍屋中央的灶台悠悠升起。
    這時，身後的房門“吱呀”一聲響起，我下意識回頭，正看到三名女子手牽著手，眼眶略微紅潤地從屋內走出，各自神情中都流露出不舍。
    站在兩人中間的月慧，看了看左右兩側的月秀和徐曉雅，語氣滿是不舍：“兩位妹妹，你們有空記得回來看看我，我可不想孤獨終老。”
    徐曉雅輕笑一聲，側頭看向她打趣道：“那你還不趕緊找個人嫁了？”
    月慧長歎一聲，目光低垂，語氣充滿無奈：“唉，你以為我不想嗎？問題是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沒人要啊。”
    徐曉雅聽聞，表情一僵，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隨即安慰道：“月慧姐，你不用這麽沮喪。如果真能回來這裏，我們下次帶你離開，到外麵的世界去尋找你的另一半。”
    月慧眼眸一亮，欣喜追問：“真的？你可別騙我。”
    徐曉雅笑著點頭：“嗯，真的！而且外麵還有很多帥哥，保證讓你大飽眼福。”
    月慧來了興趣，揚了揚下巴指向我，問徐曉雅：“比他帥嗎？”
    徐曉雅不屑地打量我一眼，捂嘴輕笑：“當然比他帥，就他那屌絲樣，比他帥的人多了去，保證你看了直流口水。”
    月慧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好，就這麽說定了，你們兩個記得回來帶我出去玩。”
    她頓了頓，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豎起一根食指，在月秀和徐曉雅眼前晃動，故作凶狠地說：“否則，我暗地裏詛咒你們，月經失調，要麽遲遲不來，一來就大出血。”
    兩人聽聞一陣汗顏，有些無語地看著她。徐曉雅抓著她的食指，瞥了我一眼，嬌嗔道：“月慧姐，這還有一個呆瓜呢，你怎麽什麽話都往外說？羞死了！”
    月慧卻大咧咧地哈哈笑著，根本不以為意。她伸手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不舍地用力摟住她們，聲音帶些哽咽：“說真的，記得回來看我。”
    徐曉雅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點頭回應：“一定！”
    而月秀卻什麽也沒說，隻是神情恍惚，手無意識地摟著她，似乎在想其他事情，又或許她早已知道結局。
    月慧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鬆開摟著兩人的手，轉而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目光轉向我，擠出一個笑容。
    她拉著月秀緩緩朝我走來，把月秀的手交到我手上，在手背上輕輕拍了拍，正色道：“小弟弟，今後我家秀兒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要是哪天她哭著跑回來跟我訴苦，哪怕隔著海洋，我也會遊過去閹了你！”
    我露出一絲微笑，鄭重點頭應下：“好，我一定好好待她，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言罷，我目光轉向月秀，手緊握她的手，試圖讓她感受到我的心意。
    她卻沒有與我對視，目光靜靜注視著地麵，心事重重，仿佛內心在掙紮。
    “有你這番話我就放心了。”月慧露出一絲微笑，輕輕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麽，目光突然暗淡下去，喃喃自語，“不過可惜的是，我沒能喝上你們的喜酒。”
    月秀抬頭看著月慧，眉頭緊蹙，目光流露出複雜神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月慧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強顏歡笑：“算了，小弟弟，祝你們幸福，白頭偕老。”
    語畢，她張開雙手，與我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卻又止不住哭出了聲：“這番話本不應該由我來說，而是由大祭司。可如今她不在了，隻能由我替她說。”
    我抬起手，輕輕拍她的背，眼眶不自覺泛紅，感激涕零：“謝謝您，月慧姐。”
    月慧輕輕推開我，止住哭聲，環顧我們三人一眼，笑著說：“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吧。什麽時候走記得跟我說一聲，我來為你們送行。”
    我輕輕點頭，揮了揮手與月慧告別，拉著月秀往回走，準備返回自己房間。
    與此同時，徐曉雅也笑著與月慧告別，返回自己的房間。
    月慧見我們遠去，便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屋內傳來她細小的哭泣聲。
    正被我拉著往前走的月秀，腳步突然一頓，看向我，語氣沉重：“你先回去吧，我想到外麵走走。”
    我皺了皺眉，懇求道：“你想去哪？我陪你。”
    她正要開口，突然我的肚子“咕嚕嚕”直響個不停，仿佛在打雷。
    月秀看向我的肚子，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你還是快點去吃點東西吧，自從你從史前時代回來，就一直空著肚子。”
    我尷尬地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捂著肚子，有些擔憂她的安全，張嘴準備勸說，她卻搶先開口：“放心吧，我就在湖邊走走，不會離這裏太遠。況且我今時不同往日，他們躲著我都來不及，又怎麽敢送上門來呢？”
    我點點頭，覺得月秀說得在理，便不再糾結。朝她露出一個笑容後，騰空而起，往山穀外飛去，去尋找一頭大家夥，滿足我的胃口。
    途經山穀崖頂時，看到昔日建築的那些小木屋，早已破爛不堪，歪斜的梁柱上爬滿枯藤，破碎的窗欞在風中吱呀作響。
    升降台同樣布滿歲月痕跡，鐵籠罩子鏽跡斑斑，暗紅的鐵鏽層層剝落，如同凝固的血痂。
    看著這些建築，不由得想起曾經的與月秀共度的時光，也想起和輝哥在上麵值班時的打鬧。
    山依舊還是那座山，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輝哥因一年前那場慘烈大戰，雙耳受損嚴重，即便戴上助聽器，也時常聽不清旁人話語；而月秀目睹蘇婆婆為守護村落犧牲後，便將自己封閉在沉睡之中。
    盡管如今和夢娜融合醒來，但性格也因此發生了改變，對我忽冷忽熱，甚至心事重重，再也尋不見往日天真的笑容。
    我無奈歎息一聲。盡管我們最終取得了勝利，但也是慘勝。村民死傷過半，剩下的大多落下殘疾，缺胳膊少腿，或是失明失聰，讓原本就艱難的生活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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