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燈的光束在水中散開，隻能照亮前方三米的範圍。
    剩下的空間裏，隻有細碎的沙塵在光影裏沉浮，像被揉碎的星星。
    五十米深的地方，海水開始變得粘稠。
    齊銘鬱調整著呼吸，耳機裏傳來自己平穩的心跳聲。
    他轉動身體，光束掃過四周。
    這裏的海底是平緩的沙質地形，因為沒有了海草、貝類等遊動，就算是在海下，也能看出四周的荒蕪。
    繼續下潛到一百米，水壓開始擠壓潛水服，頭盔裏的氣壓調節器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他停在一處海溝邊緣，應急燈的光順著溝壁往下探，能看到溝底堆積著一些破碎的木板和塑料瓶，應該是過往船隻遺落的垃圾。
    沒有集裝箱的影子，甚至連金屬的反光都沒有。
    他擺動腳蹼，沿著海溝往東南方向遊去。
    那是他們之前判斷的，海嘯推送的方向。
    如果真有大批的集裝箱沉落，應該都會沉到那邊。
    海底的寂靜比想象中更令人窒息。
    沒有海浪聲，沒有魚群的遊動聲，隻有潛水服的關節處摩擦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比開著潛水艇要更加寂靜。
    應急燈的光束突然照到一團黑影，齊銘鬱的心髒猛地一跳，立刻停下動作。
    等了幾秒，那團黑影才在海水的動蕩作用下緩緩展開。
    原來是一隻巨大的黑色塑料袋，猛地一看，像是一條魚在海裏遊泳。
    也不知道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難道和那個集裝箱是一個出處嗎？
    他繞著那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看了看，裏麵自然空無一物，四周除了這個塑料袋也沒有其他物體。
    時間比較緊張，齊銘鬱便又繼續繼續往前遊。
    等到了一百四十多米的深度，海水已經冷得刺骨。
    即使有潛水服的保溫層，也能感覺到寒意順著關節往裏鑽。
    這裏的沙地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洞。
    繼續下潛，等明顯感覺到四周越來越冷，他打開手腕上的深度計，已經到兩百米了。
    按照計劃，這是下潛的極限。
    他轉動身體，讓應急燈的光束呈扇形掃過整片海域。
    沙質海底平坦得像一塊巨大的黑布，隻有幾處凸起的礁石，礁石上纏著破舊的漁網，網眼裏掛著幾條早已腐爛的小魚。
    沒有集裝箱，沒有金屬碰撞的痕跡，甚至連一絲人類活動留下的明顯印記都沒有。
    齊銘鬱微微皺眉，他用夜視鏡極目遠望，隻可惜此時的海底並不清澈，遠方在他的視線中都隻是模糊的一團。
    他剛想再往下潛五米看看，突然感覺到腳踝處傳來一陣輕微的拉扯。
    低頭一看，是腿上突出的鎖扣被一塊礁石勾住了。
    齊銘鬱擺動腳蹼遊過去，伸手去解鎖扣。
    就在這時，應急燈的光束無意間掃過礁石的側麵，他的動作突然頓住。
    那礁石的縫隙裏，卡著一小塊白色的塑料片，上麵似乎印著什麽圖案。
    他湊近了些，用手指輕輕撥開礁石上的海藻。
    塑料片很小，隻有指甲蓋那麽大，邊緣已經被海水腐蝕得發毛，但上麵的圖案還能看清。
    是一個紅色的三角形，裏麵畫著一本書的模樣，這是他們之前丟失的集裝箱上印的警示標誌！
    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這是集裝箱的碎片！
    他沒有立刻上浮，而是順著礁石往更深的地方遊去。
    應急燈的光束在黑暗中穿梭，他看到越來越多的碎片。
    黑色的鐵皮、白色的泡沫、還有一截斷裂的繩索。
    這些碎片散落在沙地上，像一條斷斷續續的路標，指向更深的海底。
    深度計上的數字跳到了兩百三十米，水壓已經讓潛水服的關節處發出“咯吱”的聲響。
    齊銘鬱的耳膜開始發脹，他咬咬牙，按了按頭盔上的減壓閥，繼續往前。
    突然，應急燈的光束照到了一片模糊的陰影。
    那陰影比之前的塑料袋大得多，靜靜地趴在前方的沙地上。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緩緩遊過去。
    隨著距離拉近，陰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那不是一塊礁石，而是半個集裝箱的外殼！
    它的側麵被撞凹了一大塊，鐵皮扭曲著翻卷起來，裏麵空空如也，隻有幾條小魚在殘骸裏穿梭。
    齊銘鬱繞著集裝箱殘骸遊了一圈，沒有發現其他集裝箱的痕跡，也沒有任何貨物殘留。
    他伸手碰了碰扭曲的鐵皮，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
    鐵皮上的黑色油漆已經斑駁脫落，露出底下生鏽的金屬。
    看來隻有這一個集裝箱沉沒在這裏，其他的可能被洋流帶走了。
    就在這時，頭盔裏的警報突然響了起來。
    氧氣儲備隻剩下百分之三十了。
    “該上浮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片黑暗的海底，應急燈的光束掃過之處，隻有無盡的沙礫和零星的碎片。
    但也不算是全然毫無收獲。
    齊銘鬱調整好方向，開始緩慢上浮。
    隨著深度降低，四周的光線逐漸變亮，從墨黑變成深藍，再到淺藍。
    上浮的速度剛穩定下來，齊銘鬱突然聽見頭頂傳來一陣細碎的“簌簌”聲。
    那聲音穿透海水，帶著一種尖銳的震顫，與潛水服關節的摩擦聲、自己的心跳聲混雜在一起，格外刺耳。
    他猛地抬頭，應急燈的光束朝上掃去。
    隻見原本逐漸變亮的淺藍海水裏，突然墜下無數道細長的黑影。
    那些黑影帶著淩厲的下墜之勢，像一把把倒懸的冰錐，在光束裏劃出轉瞬即逝的寒光。
    “什麽東西？”齊銘鬱的心髒驟然縮緊，下意識地側身擺動腳蹼。
    就在他躲閃的瞬間，一道手臂粗的黑影擦著他的肩甲掠過。
    潛水服的外層布料被劃出一道細微的破口，冰冷的海水瞬間滲了進來。
    他低頭一看，那“黑影”竟是一根通體透明的冰棱！
    它的尖端鋒利如刀，墜進深海後仍保持著筆直的姿態，最終“咚”地一聲紮進下方的沙地裏，濺起一團細密的沙塵。
    冰棱雨？！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更多的冰棱已經鋪天蓋地般砸落。
    它們從海麵之上的天空直墜而下，穿透不同深度的海水時，因壓力變化而發出“劈啪”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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