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他要看的並不是這些末世前的景象。
    而是……
    他沿著街道繼續向前潛行。
    終於，在繞過了幾條街道與十幾棟高大的建築後，他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不是高樓，也不是商鋪，而是一片帶著弧形輪廓的建築，牆體上還殘留著被海水衝刷的白色印記。
    他加快速度遊過去，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片末世前的港口！
    幾座巨大的碼頭吊機矗立在海底，鋼鐵支架早已鏽成暗紅色。
    吊臂卻依舊保持著半抬起的姿態，像是被按下暫停鍵的巨人，正準備吊起某艘貨輪。
    吊機的底座深陷在泥沙裏，周圍散落著幾根斷裂的鋼纜，鋼纜上還纏著幾縷漁網，漁網的網眼被海藻和蚌殼塞滿，早已失去了捕魚的功能。
    碼頭的岸邊停靠著幾艘殘破的貨輪，其中一艘的船體已經傾斜，甲板上的集裝箱倒在地上，有的摔得變形，有的則敞開著，裏麵基本上沒有貨物。
    但還有幾箱罐頭，鐵皮外殼被腐蝕出一個個小洞，裏麵的食物早已變質，全變成了恐怖的黑色。
    齊銘鬱的手指撫過貨輪傾斜的甲板，指尖觸到一道深深的劃痕。
    那不是海水腐蝕的痕跡，而是集裝箱碰撞留下的凹痕，邊緣還殘留著金屬摩擦的亮澤，說明這些痕跡形成的時間並不長。
    他心裏的猜測愈發清晰。
    他遊向碼頭的貨運區，那裏的地麵鋪著厚重的水泥板，雖然部分已經開裂，但依舊能看出當年的規整。
    水泥板上散落著幾百個空的集裝箱底座，每個底座上都有清晰的固定孔，孔裏還殘留著半截生鏽的螺栓。
    顯然，這裏曾經堆放著密密麻麻的集裝箱，隻是如今都被人運走了。
    在一個底座的縫隙裏，齊銘鬱發現了幾滴深色的液體痕跡，他用指尖蹭了蹭，那液體黏稠度很高，湊近鼻尖，一股熟悉的柴油味混雜著海水的鹹腥氣撲麵而來。
    這正是他要找的證據！
    何成適的人馬之所以能在海上長期航行，甚至慷慨地給他們的遊輪兩小時燃油，靠的就是這片港口集裝箱裏的儲存。
    他繼續往貨運區深處遊，眼前出現了一座低矮的建築，牆體上的“倉儲區”三個字雖然被海藻覆蓋了大半，但依舊能辨認出來。
    建築的門是敞開的，裏麵的貨架上還殘留著幾個空的油桶，桶身印著“0號柴油”的字樣。
    隻是，這些全部都是空的。
    齊銘鬱仍在左右尋找。
    他心裏猜測，倘若這裏的儲油量豐富，那麽最安全的地方其實還是海底。
    海麵上災難很多，何適成的輪船再多，囤放許多油桶、油罐也非常危險。
    所以，在這片海底，應該還隱藏著一處秘密的儲存基地。
    但沒等齊銘鬱找到準確的地點，突然從遠方遊過來幾個身影。
    那是何成適的人！
    那幾個身影遊得很快，潛水服的顏色和何成適手下穿的一模一樣，腰間別著的短刀在海水中反射出冷光。
    當他們看清齊銘鬱的臉時，明顯愣了一下，領頭的那個壯漢甚至停下了動作，眼神裏滿是難以置信。
    這片貨運區離礁石區足有半個多小時的潛行距離，就算是他們這些熟悉路線的人，也要刻意記著方向才能找到，眼前這小子怎麽會摸到這裏來？
    為首一人伸手就要去推齊銘鬱的肩膀，示意讓他上浮，動作裏滿是威脅。
    齊銘鬱側身避開，目光掃過幾人腰間的潛水刀。
    刀鞘上沾著的不是海藻，而是新鮮的柴油痕跡，和他剛才在倉儲區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沒有爭辯，隻是深深看了一眼壯漢身後那片廢墟，然後對著幾人點了點頭，轉身朝著海麵的方向遊去。
    壯漢見狀，立刻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幾人呈扇形跟在齊銘鬱身後。
    像押解犯人一樣，顯然是怕他再耍什麽花樣。
    好在一路順利。
    當頭頂出現光亮時，齊銘鬱能清晰地聽到沐沐在海麵上的呼喊聲。
    他加快速度浮出水麵，剛一露頭，沐沐的手就伸了過來，一把將他拉上礁石，語氣裏滿是焦急“姐夫！你終於上來了！我一直擔心著……”
    齊銘鬱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沒事，目光卻看向不遠處的何成適。
    此時，那幾個押送他的手下也已經上岸，正湊在何成適耳邊低聲說著什麽，手指還時不時指向港口的方向。
    何成適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住，原本溫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齊兄弟倒是好本事。”何成適走了過來，腳步踩在礁石上發出“咯吱”的聲響，語氣裏聽不出喜怒“說好讓你看礁石區，你倒是把下麵都逛了個遍。怎麽？礁石上的蚌殼不好看，還是海底的破船更合你的胃口？”
    齊銘鬱臉上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何首領說笑了，我就是看著海底的街道好奇，順著遊著遊著就到了那邊的港口。
    再說，那邊除了幾艘破船和空集裝箱，也沒什麽特別的，哪有你這礁石區的蚌殼值錢。”
    他故意提起“空集裝箱”，就是想試探何成適的反應。
    果然，何成適的眼神閃了一下，但很快臉上重新堆起笑容“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不過那邊的海域暗流多，下次可別亂逛了，出了事我不好交代。”
    話雖這麽說，但齊銘鬱能感覺到，周圍何成適的手下已經悄悄圍了上來，手都按在了腰間的武器上。
    看來，何成適已經對他起了殺心，隻是還在猶豫。
    他背在身後的手，對沐沐打了個手勢。
    那手勢是兩人之前定下的暗號。
    食指彎曲再伸直，意為“敵動我不動，見機行事”。
    沐沐指尖的短刀悄悄收回袖中，麵上卻堆起憨笑，湊到齊銘鬱身邊打圓場“何首領別往心裏去，我姐夫就是太懷念以前在陸地上的生活了，一時好奇就走偏了，絕對不是有意的。”
    何成適的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掃過，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他突然抬手拍了拍齊銘鬱的肩膀，力道重得幾乎要將人按進礁石裏“既然是誤會，那便不提了。走，回我船上喝口熱湯，咱們聊聊正經事——關於你那艘遊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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