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鬱喉結滾動，攥著沐沐手腕的力道不自覺收緊。
    渾濁海水中，沐沐使勁推了他一下。
    海麵又傳來一聲轟然巨響，金屬階梯的震顫比之前更甚。
    沒時間再爭執了。
    齊銘鬱猛地鬆開手，指了指油罐角落堆疊的幾根鋼筋，意思是用鋼筋堵住入口，拖延時間。
    沐沐用力點頭，抓起兩根鋼筋便往井蓋口拖。
    齊銘鬱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沿著階梯向上遊。
    等他出去後，便看見井蓋被牢牢蓋住了。
    他卻沒有時間再耽擱下去了。
    他仰頭向上浮，視線裏隻有一個目標海麵。
    越往上遊，海水中的硝煙味越濃，偶爾有碎裂的木屑和油汙從頭頂飄過，還有幾聲模糊的慘叫被水壓揉碎，鑽進頭盔裏。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柱從斜上方掃來，伴隨著急促的水流聲。
    是何成適的人！
    對方顯然是被信號彈引過來的，兩名潛水員舉著魚叉，正呈夾擊之勢向他衝來。
    齊銘鬱沒有躲。
    在對方魚叉即將刺到他胸口的瞬間，他擰身向上竄去。
    右手攥住腰間的步槍，槍托朝下，狠狠砸向身後追來的黑影。
    “咚”的一聲悶響，槍托正中對方頭盔，那黑影瞬間失去平衡，向海底沉去。
    另一個人也已經靠了過來，齊銘鬱已經繞到他身後，左臂勒住對方的脖頸，力度越收越緊。
    對方拚死反抗，但也掙脫不了絲毫。
    慢慢的，他不甘地睜大眼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等齊銘鬱鬆開胳膊，他便軟綿綿地向海底沉去。
    齊銘鬱沒再回頭，腳蹼全力擺動，終於衝破了海麵。
    與此同時，一根長長的軟管跟著他向海上延伸，冷不丁看去，像是一條無比巨長的海蛇。
    好在，在這期間，齊銘鬱沒有再遇到其他人，浮出海麵還算順利。
    隻是剛露出頭，一股灼熱的氣浪便撲麵而來。
    灼熱的氣浪裹著硝煙與焦糊味灌進鼻腔，齊銘鬱猛地扯下頭盔，海水順著額角的碎發往下淌，視線瞬間被眼前的混亂攫住。
    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遊輪，就近在咫尺。
    但此時遊輪側舷被炸出一個半人高的洞，黑色濃煙從破口處滾滾湧出。
    甲板上的金屬欄杆扭曲成詭異的弧度，幾具屍體趴在船舷邊，鮮血順著甲板縫隙流進海裏，在水麵暈開一片片暗紅。
    齊銘鬱心口劇烈跳動了兩下，差點以為那是鍾緹雲和周江海。
    又死死盯了兩眼，才緩了一口氣，那是何適成的手下。
    在這混亂的局麵裏，誰也沒有發現有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從海底浮出來。
    齊銘鬱將頭盔往海裏一扔，雙手死死攥住軟管。
    他借著遊輪的陰影，像一條魚般貼著船身遊動，目光死死鎖定著甲板下方的輸油口。
    那裏被一塊帆布半掩著，帆布邊緣已經被炮火燎得發黑，露出裏麵黃銅色的接口閥門。
    可就在他離輸油口還有三米遠時，後方遊輪的甲板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名敵人正舉著槍在船舷邊巡邏。
    齊銘鬱立刻沉進水裏，隻留半張臉露出水麵呼吸。
    他看見周舒晚正站在駕駛艙的頂端，手裏舉著一把改裝過的狙擊槍，槍口對準了遠處一艘小艇的駕駛位。
    對方的槍聲攻擊得特別猛烈。
    她的脊背挺得筆直，風將她的頭發吹得貼在臉上，可她的眼神卻穩得像塊磐石，手指扣在扳機上，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砰！”
    狙擊槍的槍聲穿透硝煙，遠處小艇的駕駛員瞬間栽倒，小艇失去控製，撞向旁邊的暗礁，艇上的敵人亂作一團。
    周舒晚趁機翻身跳回駕駛艙，緊接著，遊輪的引擎突然發出一陣轟鳴，船身猛地向左側一轉，避開了另一艘小艇射來的炮彈。
    齊銘鬱咬牙拽緊欄杆，身體隨著遊輪的晃動而左右起伏。
    就是現在！
    他抓住一個間隙，猛地向上竄起，雙手扒住船舷下方的金屬支架。
    支架上的鏽跡蹭得他手心發疼，他卻顧不上，騰出一隻手扯開帆布，將輸油管接口對準輸油口。
    接口尺寸嚴絲合縫。
    這都是他們提前就對好的尺寸，本就不差分毫。
    他用力一擰，“哢嗒”一聲，軟管與輸油口牢牢鎖死。
    “晚晚！接口接好了！讓沐沐開閥門！”齊銘鬱對著駕駛艙的方向大喊，聲音被海風卷著送出去。
    駕駛艙的窗戶立刻被推開，周舒晚的臉探出來，看到船身外側的輸油管時，眼睛瞬間亮了。
    她看向齊銘鬱的目光又驚又喜。
    但是，時間緊急，她什麽話也沒說，隻用力點點頭，便轉身對著海底的方向射擊了三次！
    這也是他們約定好的“可以輸油”的信號，炮火在海水裏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足夠沐沐看見了。
    隻是，陣仗有點太大了。
    齊銘鬱的計劃，其實是想先佯裝要跟隨何適成或者是要跟隨對方的模樣，取得他的信任。
    然後，悄無聲息地給自家的遊輪加油！
    隻是，何適成根本沒給他們時間做準備，還沒等到直升機的下落，便翻了臉。
    這也導致齊銘鬱他們此時非常被動，幾次遇到危險。
    齊銘鬱守在軟管旁邊，不敢離開。
    從海底到這裏的距離，大概有四五十米，比他們原先設想的距離已經近多了。
    但是，要想等到燃油輸送上來，也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就能做到的。
    而齊銘鬱剛才開口說話，已經暴露了他自己。
    突然身後傳來馬達的轟鳴聲。
    齊銘鬱回頭一看，一艘小艇正朝著他的方向衝來，艇上的機槍手已經瞄準了他，黑洞洞的槍口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他立刻縮到船身後麵，子彈“噠噠噠”地打在他剛才所在的位置，金屬支架被打得火星四濺。
    “齊銘鬱！”周舒晚的聲音帶著焦急。
    但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齊銘鬱已經一手扒著欄杆，一手舉著槍反擊了。
    砰砰砰幾聲，那小艇上的幾個人便都倒了下去。
    小艇沒有人控製，飛一般地在海上打著旋渦，然後衝到了另一處的礁石上，濺起很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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