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昏迷著，但她知道趙琮進來救了自己。
    還聽到林氏阻止江振麟，打算賠自己一塊兒死。
    她像被壓在難以翻身的一座大山下，意識一片混沌，以為老天至少能可憐自己一次，無知無覺中死去也是難得。
    可哪裏知道即便昏迷著也能清晰感覺到熱浪纏身的灼痛感，她喊不出來，也跑不掉，要清清楚楚嚐夠死亡的痛苦。
    上輩子真是犯天條了，這輩子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為了感受痛苦。
    她連呼吸都是錯。
    正當她絕望之際，高高在上的太子爺衝進火海抱起她、救了她。
    她能聞到他身上淺淺的白芷香，能感覺到他有力卻發著抖的手臂，還能聽到他的心跳···很亂很快。
    “她還有氣息對不對！”江振麟望眼欲穿，被侍衛反絞了雙手還挺著脖頸，想看一眼被太子衣裳裹住的林清婉。
    江振麟緊接著想到什麽，“太子，她是治瘟疫的功臣，現在又昏迷不醒，若是也下了獄會有生命危險。”
    “求您先讓大夫幫她治療！”
    江振麟說跪就跪，渾身上下看不見半點兒十幾年來的驕縱高傲。
    趙琮明黃色中衣上隨處可見黑灰，袍角還被燒掉一塊兒，但因眸光冰冷，神色鎮定，狼狽這個詞便沒資格出現。
    “你們也知道她是功臣。”他睨了眼林氏，“這世上見死不救的人多了，母親不救親生女兒的，孤還是第一次見。”
    林氏喉嚨一哽，雙手掩麵，泣不成聲。
    江振麟辯解，“母親是不想我再有意外，她、要把命賠給林清婉的。”
    趙琮毫不動容，“她不會希望黃泉路上有你們作陪。”
    林氏脊背一顫，蜷縮著倒在地上。
    相府所有人被押走，沈序找了間沒被大火燒毀的屋子，朱太醫也到了。
    趙琮卻道，“去城東小院。”
    “太子，您好歹換身衣裳再出去，外頭有羽林衛和巡防營的人，門前還圍了不少百姓。”倉盈著急忙慌取了身幹淨的衣裳過來。
    沈序：“太子，先讓朱太醫給清婉小姐看看吧，從這兒去小院也有一段路，萬一耽擱了。”
    趙琮猶豫了，但他知道林清婉不會願意在相府多待一刻。
    朱太醫見林清婉手指緊緊抓著太子胸前的衣裳，瞧這力道，一時半刻的應該沒什麽事兒。但她體內有劇毒，不能大意。
    朱太醫靈機一動，“太子，江肅偽造通敵書信陷害您，這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清婉小姐雖然治疫有功，但功不抵過，真要算起來，她也得被流放。”
    趙琮皺眉，“你想說什麽？”
    朱太醫踮起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趙琮神色微變。
    倉盈和沈序在不遠處瞧著，“也不知他又給太子吹什麽耳邊風。”
    倉盈嘖了一聲，“太子是那種容易被左右決定的人嗎？”
    沈序調侃，“事關清婉小姐，有什麽不能的。”
    “你什麽時候見太子那麽著急過一個人？”
    倉盈抿唇，“小殿下上次被太傅留堂，太子也著急，怕小殿下挨打。”
    沈序一哽，眼睛瞪得老圓，憋了半晌才道，“倉公公，你這嘴硬的功夫該轉移到腿上，別有個什麽就站不穩，還得我扶著您。”
    倉盈似乎已經忘了自己剛才的醜事，眼睛一挑，理直氣壯道，“咱家勸你還是扶一扶得好。”
    “萬一咱家有個什麽，太子身邊少了個用慣的內侍，一著急把沈侍衛閹了留在內宮可就麻煩了。”
    沈序下半身一緊，咽了咽，“這你歹毒的太監。我說你兩句，你還詛咒上我了。”
    倉盈勾著得意的笑，“太監都是心狠手辣的，詛咒都是輕的。”
    “你、你不怕···”
    沈序還沒說完，倉盈接過他的話頭，“太監都是斷子絕孫的，不怕報應。”
    沈序抿唇，不說話了。
    此時趙琮已經接納了朱太醫的建議，“你先給她看看，沒什麽大礙就從側門把人抬出去，先送到城東小院。”
    “孤處理完江肅的事再過去。”
    朱太醫點頭稱是。
    但問題是林清婉不鬆手，趙琮胸前的衣裳都被她弄皺了。
    趙琮把人放在床上，半天直不起身子。
    她手勁兒還挺大的，掰了半天沒掰開，主要是趙琮也沒敢用多大力氣。
    朱安在旁邊嘖嘖，“呦，這清婉小姐雖然昏迷，但還知道您靠譜，瞧這抓得多緊。”
    趙琮斜睨一眼，“還不過來幫忙？”
    朱安笑道，“太子，您把這衣裳脫給她不就成了。”
    趙琮脫完衣服忍不住想，她成天惦記自己衣裳，從裏到外，什麽毛病！
    ······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外頭的人見太子殿下出來了。
    太子罩著一件披風，行走間可見內裏被燒壞的袍裾。
    沈序故意提高音量，“書房重要物件基本都救出來了，剩下的奴仆也都帶回了大理寺。火是江燕婉放的，她已經沒了氣息。”
    趙琮在馬車前停下腳步。
    沈序又道，“已審問了江燕婉身邊的侍女，她不願下嫁胡家，又恨林清婉回來後讓她從雲端落入泥沼，故意鎖了林清婉的房門。所以···”
    “清婉小姐也沒能活著出來。”
    這點消息足夠京城議論半月一載了。
    太子車架離開後，昔日光輝的相府成了殘渣，有人遺憾，有人唾棄。
    側門一直有侍衛往出運燒毀的屍體，林清婉就混在裏頭被送去了城東小院。
    接下來幾日，大理寺忙著審查江肅，牽連出來的事情多得數都數不清，但樁樁件件有跡可循。
    江肅見到趙琮時，就知道事情拖不了多久了。
    “我夫人和阿麟···”江肅磕了個頭，“還請太子高抬貴手。”
    “他們並不知情。”
    江肅為寧貴妃做了許多肮髒事，但他一直把夫人和兒子保護得很好。
    “誅九族的大罪，是不會管他們知不知情的。”趙琮淡淡開口。
    江肅身子一顫，“請太子看在清婉的麵子上···”
    “她死了。”
    趙琮聲音冰冷，江肅的話戛然而止。
    “江燕婉放了一把火，相府已經化為灰燼。她本來可以不用死，但她的房門被兩把鐵鎖鎖住了。”
    “江振麟劈開一把，剩下另一把···”
    “你夫人怕兒子出事攔著他，所以你的親生女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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