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
    書房外。
    雷聲陣陣轟鳴，雨水傾瀉不止。
    今日沈晚棠來之後的一切經過，對話，甚至連她的丫鬟說了什麽，顧千寒已經全部知曉。
    守衛跪在堅硬的青石地麵上，渾身早已濕透，雙腿已經麻木，他幾乎要堅持不住倒下去，可他身邊，被他連累一起跪著的吉祥，脊背挺直，跪的一絲不苟，沒有絲毫懈怠。
    吉祥從小服侍主子，同主子一起長大，情分非同尋常，吉祥都不敢倒下，他又怎麽敢？
    今夜的整個院子都沒有點燈，漆黑一片，隻有偶爾劃過的閃電，撕裂黑暗，將周圍照的一片慘白。
    他不敢抬頭看顧千寒的臉，因為不看也知道，他此刻的臉色一定冰寒一片。
    先前福澤跑來跟吉祥說，二公子回瓊華院的時候，被二少夫人趕出來了，二少夫人進不了他的書房，從今往後，他也不必再進她的院子。
    傲世無雙的二公子，吃了閉門羹，連自己從小住到大的院子都回不去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這個守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聽到顧千寒冰冷的開口：
    “莫鋒。”
    守衛嚇得一個激靈，急忙俯身：“屬下在，屬下知錯，屬下再也不敢了！求二公子責罰！”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的屬下。”
    守衛猛的抬頭，臉色一片慘白：“二公子！”
    “我自己也沒想到，我用盡心機手段，千辛萬苦求娶回來的夫人，會被我的手下這樣刁難羞辱。因為你，我現在都沒臉去見她。”
    “屬下知錯！屬下一時糊塗，想著公子和大少夫人在書房商談重要事情，不宜被人打擾，所以才擅自做主，攔了二少夫人！屬下是想著，等大少夫人出來了，再向您通稟二少夫人的事，屬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千寒一腳踹了出去。
    暴雨中，顧千寒的聲音淩厲震怒：“連自己主母都分不清的蠢貨！這與背主無異！她孟雲瀾算個什麽東西，沈晚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你的主子！”
    “你是我的手下，竟敢攔我的人？！還敢用大哥來羞辱她，你也配？！整個國公府，沈晚棠說她排第二，就沒人敢說自己排第一！我不行，我爹也不行，我大哥大嫂更不行！”
    “幸虧她今日沒有什麽要緊事，若是有要緊事，因為你的阻攔耽擱了，你讓我怎麽跟她交代？！”
    守衛趴在地上，痛苦而震驚的抬起頭。
    二少夫人在二公子心中竟然這般重要嗎？
    怎麽會？這怎麽可能！
    他跟了二公子三年了，二公子從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他智慧超群，將普羅大眾視為螻蟻，他天生就是個冷漠無情的人！
    要說他對誰有幾分客氣，那無疑是大少夫人孟雲瀾！
    就連國公府的大小姐顧千凝，二公子也從不給好臉色，但卻會對孟雲瀾以禮相待！
    所以他以為，二公子心裏隻敬重孟雲瀾，別的人，都是擺設，包括沈晚棠。
    他艱難的爬起來，跪在顧千寒麵前：“屬下知錯，求公子給屬下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允許屬下去二少夫人那裏當麵賠罪。”
    “去她麵前賠罪，你還不配。”
    顧千寒的情緒已經消失無蹤，仿佛他剛才的盛怒隻是一場錯覺。
    他棱角分明的臉重新恢複淡漠：“不過，你去瓊華院外頭先跪著吧。你今日打了她的臉，全府皆知，明日外頭也會傳遍，她麵子都丟光了，總得給她找回來一些，你跪個幾天，跪的人盡皆知之後，就可以走了，以後不準踏入國公府半步。”
    守衛滿臉悔恨的跪伏下去：“是。”
    “吉祥。”
    一旁跪的像一截木樁一樣的吉祥微微動了動：“公子。”
    “身為我的貼身小廝，連少夫人來了都不知道，任由她被攔在外頭，是為失職。從今日起，你罰去馬房喂馬，罰半年月錢。”
    吉祥心裏一鬆，還好還好，公子沒把他也趕走，還給他留了條路。
    他趕緊伏身：“是！謝公子！”
    這一關算是過了，吉祥一邊慶幸，一邊趕忙拉起守衛：“莫鋒，還不趕緊退下！”
    守衛一臉頹然的跟著他走了。
    完了，他差事丟了，以後再也不能在外頭神氣了，也拿不到那樣豐厚的月錢和賞錢了。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貪大少夫人那點兒銀子了，這下因小失大了。
    他們離開，院子裏重新安靜下來。
    過了許久，顧千寒才重新開口：“福澤，黑曜。”
    “小的在！”
    “屬下在！”
    “吩咐下去，從今日起，所有人，見二少夫人如見我，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誰敢違抗，定不輕饒！”
    “是！”
    “還有一件事，黑曜，我讓你查馬車的事，你查清了沒有？”
    “查清了。”
    “說。”
    “少夫人的馬車是人為損壞的，而且是少夫人自己指使車夫做的，她應當是……是故意讓馬車壞在從詹事府回國公府的必經之路上，等大公子下值。”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她馬車壞了，閻嬤嬤明明派人給府裏送了信兒，為什麽府裏沒有派馬車去接她？！”
    黑曜神色一凜，心知原來主子根本不在乎少夫人耍了什麽手段用了什麽心機，他隻在乎少夫人有沒有受委屈有沒有受欺負。
    他趕緊道：“是大少夫人那邊出了岔子，大少夫人因為書房之事，被夫人訓斥了，她心緒不佳，所以龐管事求見她也沒見。大少夫人不發話，龐管事不敢擅自做主派馬車出去，否則國公爺和夫人她們要用車的話，他拿不出來就要受責罰。”
    顧千寒冷笑起來：“府裏又不是隻有一輛馬車，派其中一輛去接人而已，還需要這樣稟報批準？笑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國公府落魄到馬車比人還金貴了！”
    “公子，龐管事說，他本想稟報派馬車的事，可大少夫人轉頭又去了夫人院子，一直沒出來，這事兒便耽擱了。”
    顧千寒眼睛裏浮現出嘲諷：“孟雲瀾管家管的真是好極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這麽能耐，為了不給阿棠派馬車，她竟然冒著被母親責罵的風險，又躲去母親院子裏了！她還真會找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