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四禦之一的燭照大聖作為妖庭的靠山，這本該是一件大好事。
    但麵東而備，卻是要抵禦攻殺人族，這又讓青狼妖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本就是因為從人族帶回教化道種而入了燭照大聖的眼睛。
    雲霄道門終南道人的身份，也全被燭照大聖所知。
    現如今，他成了地階靈植師，又在界外種下通天藤木，亦被燭照大聖知曉。
    他於人族有大作為。
    但越有作為，燭照大聖定然對他，於妖族有更大貢獻有所期待。
    青狼妖靜默不語，無法相爭。
    最終，大師兄食鐵獸仍舊守護鍾山，隨同老師以鍾山鎮守東域，更等待突破妖聖的機會。
    幾千年，也不算遠了。
    成了妖聖，有了實力，自然更好爭位。
    而插翼猛虎本就擅長廝殺，於界外收斂妖魂煉為倀鬼妖兵，是一方妖帥。
    如今領了老師之下的廝殺職責，於界外練兵，就不再受其餘職司。
    九尾狐有實力有魅功，燭照大聖門下所有俗務和交遊，都是由她來聯絡完成。
    大鯨淵遊負責統領水族，是春鯨潮海一方霸主，貔貅天祿則鎮守財庫，負責靈物等支援。
    新羽是羽族，能帶領飛禽。
    綠毛龜執冥測算天機，更能指點戰局，能埋骨下咒，是收集情報的暗手。
    八師兄未曾出世。
    它們早就已經明悟了自身職司所在，也是燭照大聖特意挑選出來，支撐自身四禦的骨幹力量。
    還有這一座鍾山，不知藏匿何處，內部也有許多妖怪，足以撐起太虛燭陰幽熒大帝這一道名頭。
    那青狼妖又該是何位置？
    於鍾山，於這位大聖。
    待諸多異獸都定下了職司，那目光也都朝著青狼妖放來。
    卻見到赤紅大蛇蜿蜒升起，眼目一閉，天光驟暗。那些異獸紛紛退去，離開了這座鍾山，唯有青狼妖仍舊停留在此。
    唯有無窮黑暗當中，有聲音慢慢來問。
    “我徒，你是妖，還是人？”
    此言落下，那無窮的黑暗蠕動起來，好似將青狼妖裝進了一個巨獸的胃中，要將他擠壓粉碎，就此融化在這黑暗中，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這是真正的喪命之險。
    藤靈枝葉間，那枚銅錢幾乎變成了一顆燒灼的紅丹。
    青狼妖低啞著喉嚨，吐出了一句。
    “我奎木，自然是妖！”
    銅錢表麵的印記，瞬間剝去一層，變成了一個純粹銅塊所鑄的物件。
    “你既然是妖，為何殺的妖，比殺的人多。你既然是妖，為何於人族大施身手，於我妖地，卻隻施殺戮？”
    大聖之詰問，令這黑暗驟然濃厚如墨，幾乎要觸及青狼妖體表的毛發。
    那毛發的尖端，甚至有消融的痛感。
    這，是妖聖正式認可他為弟子的一天，卻也是懷疑他是否丟失了為妖身份的一份。
    太多的妖，被人族的求道所吸引，成為了修士的一員。
    但眼前的燭照大聖，是守望東域的太虛燭陰幽熒大帝，它的最大職責和對手，就是人族。
    它怎麽可能容忍，座下的弟子，對於人族的貢獻比妖族要大。
    “老師，我以竊道去往人族，才知人族為何能越妖而上。”
    “於妖地，縱然有千百神通，沒有實力，你就隻是血食，是螻蟻，是被蔑視的蟲豸。徒兒並無傳承血脈，唯有爭殺，才能爭出立足之地。
    一旦殺敗，縱有萬千功德，也隻是群妖可欺淩的軟弱之妖。”
    青狼妖手捏金棍，頓於地麵，挺直脊梁，向著無窮黑暗發問。
    他，一個普通的黑狼妖，戰力出群，吃了金鬢狼妖才得了一道血脈，在萬妖台上生死相爭，才落入那竊道之事由中。
    又自人族之地，掙紮出一條命，一番基業。
    落在妖地，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爭，隻能殺。
    那種無奈和絕望，都隻在這駐棍一問的姿態當中。
    黑暗當中，沉默不語。
    “然而在人族之地，我不須廝殺，隻以道而問，便可立足腳跟。
    顯露天資，便有仙人垂緣，諸宗高問。一道在妖地毫無作用的天賦神通，成了人族眾相追捧，能有大用的地階仙植法！”
    “但我奎木是妖，老師所求，是我占得人族高位，那我必然要以人族之情理來行事。
    若無人族心，何以欺瞞人族群仙？若不為人族行事，光靠爭殺，我豈能屠盡人族反抗之心？
    徒兒，無可奈何！”
    一句無可奈何，道盡了心酸。
    燭照大聖亦知道人族的難纏，眼前的青狼妖能順利於界外建通天藤木，享萬修追捧，已經足以發揮極大的作用。
    萬木鬱鬱，不如一柱撐天。
    通天藤木越為人族所重，一旦此木倒垮，人族定然能傷筋動骨。
    若是人族以其為通天柱，抽離之時，就是天穹倒垮的大災劫。
    青狼妖於妖庭，已非昔日抱著道種而回的區區小妖了。
    眼前的詰問，不過是最好的問心。
    那無窮黑暗消去，一顆赤紅大日躍升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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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徒，入我門下，你或許終世都將無可奈何。但在這妖地，有我燭照在，你不用無可奈何。
    你想要什麽，便是你三師姐，我也可許你。但你必須，給我在人族當中紮下根來，去成為那群仙之一。
    我要你，成為釘入他們心髒的一把尖刀。”
    天日昭昭，如見大光明。
    青狼妖倒地而拜，有濃厚的金光，從他的雙眼噴薄而出。
    “徒兒謝過老師，但謹有一願。”
    “何願？”
    “求一山及一種，山為天衍聖角雄山，種為教化道種。
    徒兒願去此山，教化萬蟲，將徒兒於人族悟出的靈植法，傳於此地。讓我妖族，補全此缺！
    日後，我妖族不用同族相食，有靈藥可食，血脈得進！”
    靈藥，才是天地之精華。
    九嶷界的眾生，越是往高階，對於血食的口腹之欲就越發不重要。
    但卻越加喜歡吞食，因為不吃，無以補充大道，蓄養戰體。
    若有足夠的靈藥，妖族之間的紛爭能免去大半。
    實力豈止能提升一點半點。
    “好，我徒果有大願，你養那一群人族靈植師，原來是成全了你的天賦神通啊。”
    燭照大聖顯出歡欣來，青狼妖的金瞳中，也透著幾分欣喜。
    讓他得了教化，那教出的，是人，還是妖？
    是披著妖軀的求道修士，還是踐行耕種的怯戰之妖？
    妖，放下了爪牙，那還是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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