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排好隊，丙字十八號請控製好你的飛舟。”
    金葉蟬落下雲渦，便看到一條條雲索，牽引著飛舟正徐徐落向雲渦當中。
    那些雲索，全都被一個個穿著雲紋道袍的弟子操控著。
    更遠處，還有大量弟子正趕雲而回。
    雲渦穿梭，每次都要消耗一定雲氣。
    李無忌從仙雲穀穿回，往往隻是單人，因此可以自行補充損耗。
    但雲渦每日吞吐，大量巨型靈舟穿梭，就必須派遣弟子趕來遠方雲氣，牧雲而歸，補充進去。
    如今的枯陰山脈，早已大變樣了。
    除卻主峰仍舊是被寒氣纏裹之外，餘下的山峰，全都被改造成寶觀仙閣，靈獸珍泉靈湖等等。
    以供那些遠方道人前來暫居。
    並斬破數個山頭，以建成坊市，供應飛舟停泊。
    畢竟，每日可通過的數量有限，但是大量的飛舟聚集而來，往往需要等待數日或者數月功夫。
    而其中，魔修不可和仙修混居，儒道又不可和佛修等等共處。
    諸脈單獨隔開，需要大批弟子管束。
    到處可以看見，穿著雲紋的雲霄道門外門弟子，在忙碌的操持著這些。
    如今，雲霄道門也分出了內外門。
    內門可上主峰修行，耕種雲田，潛心悟道修行。
    外門則在主峰之下，管轄諸事，賺取靈石。
    隻待展露自身天賦，才能被收入內門。
    或是去往界外幽暝天做個輪回修士，或是遊走界內，采集靈雲。
    如今的雲道修士，雖然不擅長於鬥法。
    但於諸般遁法幻術神通，乃至陣道，卻都有精研。
    哪怕是雲道武技，也有浮現。
    昔日的六大靈獸，已經各自踏出一條雲道之路。
    而常年待在藏經閣的清風，卻是最為本分的一位，鑽研諸法，隻為完善雲道傳承。
    皓首窮經，以度經年。
    如今的清風，突破到了金丹境，卻已經是老邁之相。
    金葉蟬穿過諸多禁製，落在了藏經閣那昏暗的書案之前。
    正伏低身子，細細刻錄一些道經的清風老道，不由抬頭看了一眼。
    隻見書案的前方，浮現出一個略顯虛幻的身影。
    正是金葉蟬上的元神。
    已然是青年身的李無忌，就這樣靜坐看著眼前的蒼老道人。
    “師弟，清風師弟，辛苦你看守道觀了。”
    聲音一出，清風也就認了出來，是他那位驚才絕豔的師兄。
    那一顆帶著白發的蒼老麵容，握著手中的符刀，也不由顫抖起來。
    “不辛苦，清風不過是坐享其成，做些本分事罷了。比不過師兄為宗門開創道途，如此宗門鼎盛，九成九都要歸功於師兄。”
    “浮雲遠去萬裏，卻也要有盤踞之所。若無師弟看住宗門，我不過是一尾空蕩無依的浮雲罷了。”
    清風老道聽見自己尊敬的師兄如此認可，一時不由老淚盈滿。心中一如少年時那般，輕快起來。
    但旋即，他心神哀喪，又不免難過。
    “師兄，我老了，也難以再突破了。這宗門，隻能再為你看護兩三百年了。”
    李無忌沉默無言。
    這就是長生所帶來的最大殘酷。
    每一次躍升境界，都能極大提升自身壽命。
    卻也讓那些跟不上的友朋親眷，漸漸落在了時間長河當中，隻餘一道舊日的記憶。
    他們，沒有這般漫長的壽命。
    以元神真人的李無忌而言，他壽有萬載。
    隨意一次閉關，便是幾十年過去。
    似這一次參悟挪移大遁，更可能是數百年。
    這些折損消耗的時間，於他漫長的壽命而言，不過等閑。
    但眼前的清風老道，隻有金丹境的五百壽。
    或許一次閉關，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也是金葉蟬帶著元神化身，重新回返界內的原因。
    本體閉關，不知何時能成。
    卻不可閉關一出，往昔舊友一個不見，全都老死。
    “師兄，我是老了才進階的，也是托了宗門後輩有心的福氣，勉強得了兩三百年的壽數。人老了，就懷念之前了。
    我知道，我的師父，不是你的師父，你拜的是通真仙人的大道，卻仍舊願意認我是師弟，沒有嫌我是拖累。”
    。。。
    清風老道就這樣伴著一盞搖曳不定的燭火，說著一些往昔沒說出來的閑話。
    他也知道，往後可能很難再見幾麵了。
    元神真人的師兄，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聽他這麽一個金丹境的師弟，耗損光陰太多。
    “那日師兄成就元神真人，我還未曾祝賀。”
    天際浮現金光，群星隱去，大日照出金光萬道。
    清風老道最後帶著歡欣一拱手，望著漸漸濃盛的金光中，飛起一隻金蟬，就這樣劃過一道弧線，再也不見。
    “便祝師兄長生久視，得享大道！”
    長生，多少修士的仙夢。
    可此刻的金葉蟬，沒有長生所帶來的逍遙。
    當纏繞在他身上的因果線一根根斷去，得享清淨的他，又與山中一座頑石有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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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頑石也有萬年壽。
    金葉蟬沒有驚動其餘的弟子，這一座雲霄道觀，和他因果牽連的，隻有一位了。
    蟬兒飛進一處院落，隻見內中一個穿著紅衣的身影，正侍弄著一株青翠的藤兒。
    遲霞。
    他以李無忌的人身收下的第二個記名弟子。
    第一個是平安。
    可惜這兩位，他都沒有如何教導。
    金葉蟬落在那青藤之上，惹的那女子一怔。
    她天生的一對靈瞳望來，依稀透過那金葉蟬微小的身軀，看到了其中的一個熟悉魂魄。
    “師父。。。”
    宛如剔透寶石的靈瞳中，垂下兩行珠淚來。
    “已然是元嬰了，還這般不穩重。”
    金葉蟬不曾浮現身影，唯有背翅發聲，卻令眼前的女修痛哭出聲。
    被李無忌不管不顧的丟來雲霄道門，不聞不問上百年，雖然遲霞被認作是三代弟子的一員，忽然來到一個陌生的道門，還是讓她心中滿是委屈。
    隻是一句輕微的嗬斥，卻讓她道心浮動，忍不住七情動蕩。
    她也不再是無根之雲。
    在這個世間，她也有師父，有宗門的。
    看著眼前的弟子，李無忌不擅長應付如此場麵，隻是遺下了三卷玉簡，就再度飛離。
    “往後要多出去走走，讓世人知道，你是終南的徒弟。若是有什麽麻煩，就在天宮留信，或者來界外尋我，師父定會幫你。”
    三卷玉簡，內中是《天象應劫法》，還有七霄魔門的魔功《七霄魔雲法》，以及最後一門《通微金瞳》。
    遲霞天資不凡，隻用了三年便成就築基。
    不到百年，也就成了元嬰。
    留下這些神通道法，足以她參悟了。
    至於《七霄魔雲法》，自然是讓她知道，外頭還有個大師兄。
    免得自家人遇見了，不相識。
    金葉蟬飛離雲霄道門，再度浮現時，便已然來到了一片混亂的海域。
    幽冥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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