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宮書趕到醫院重症監護室門外，就看到一群人正在門外等待。
    包括杜康永的徒弟們也都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淚痕，顯然剛剛哭過。
    看到宮書走到近前，林更文歎了口氣，拍了拍宮書的肩膀，輕聲說道：
    “小宮，進去吧，杜老一直在等著你。”
    “好。”宮書點頭答應，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其他人並沒有跟著進去，在宮書來之前，幾人已經進去看過杜老了，另外重症監護室也不允許多人同時在內。
    這是一間單獨的病房，是由文化部親自安排的，配備精密的醫療儀器和專業的護理護工。
    此時的杜康永老先生正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機，靜靜的閉著雙眼，臉上布滿暮氣。
    心電圖儀器上顯示著微弱的曲線，顯示著杜老當前虛弱至極的狀態。
    看著杜康永老先生此時的樣子，宮書心裏很是難過。
    許是感應到了宮書的到來，許是冥冥中的呼應，杜康永老先生眼皮抖動，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微微轉頭，看見了站在病床前的宮書，露出了一絲笑容，沙啞著說道：“來啦。”。
    緩緩的抬起右手，仿佛用盡了很大的力氣，拍了拍床沿，示意宮書坐過來。
    宮書強裝著露出笑容，走到杜老近前坐在椅子上，握著杜老的手，輕聲說著：“杜老，我來了。”
    握著杜老爺子那滿是皺紋和老繭的手，宮書悲從心來。
    曾幾何時，杜老在戲台上表演著提線木偶戲，是那樣的專注，那樣的精神抖擻。
    曾幾何時，在教導自己的徒弟時是那樣的用心，那樣的認真。
    即使自己過得清苦，也是拒絕了政府的補貼，隻希望那些錢能夠幫助到更多其他人。
    這一輩子，杜老都挺直了腰杆，如那蒼鬆一樣，傲然挺立，即使過的再苦再累也沒有抱怨過，隻求能夠將老祖宗留下來的戲曲一代代傳承下去。
    即使中途有一些徒弟沒有扛住生存的壓力改行做其他，他也沒有怪過誰。
    即使自己行將朽木了，也願意再上一次戲台，為戲曲文化的宣傳付出自己的一份力。
    可惜，再堅挺的蒼鬆也即將倒下了。
    “來了好，來了好啊。”杜康永溫和的笑著，自從宮書來了之後，他的狀態突然變得好了很多，仿佛回光返照一樣，說話都有力氣了很多。
    “不要悲傷，人嘛總有這一天的，老頭子我活了這麽久，已經很知足了，在臨死前能夠看到戲曲文化有了出路，已經無憾了。”
    杜康永溫和的笑著安慰著宮書，人之將死，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開。
    如果沒有這次戲曲文化宣傳晚會，如果沒有看到戲曲文化終於獲得了華國人民的認可，受到年輕人的喜愛，他也許走的會有遺憾，會無顏麵對先輩。
    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可以含笑而去了。
    “杜老，我...”宮書哽咽著，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卻說不出口，像是有什麽卡著脖子。
    杜康永笑著看著宮書，兩人雖隻相識了半個多月，但就是這短短但半個多月，卻讓兩人成為了知己，在宮書身上，他看到了年輕人的朝氣，看到了華國人的擔當和責任，更看到了戲曲的未來。
    宮書也確實沒有辜負大家的期待，將戲曲文化推廣向了全國，讓原本不喜歡自己國家國粹的人們，重新接受並喜歡上了戲曲，相信未來將會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願意學習戲曲，發展戲曲，戲曲文化的傳承將永不會斷。
    從事戲曲文化工作的戲曲人們，他們的生活也將變得好起來，不會再像自己那個年代一樣，溫飽不足。
    宮書功不可沒！
    “嗬嗬，你啊，還沒有我這個老頭子看得開啊。”杜康永慈祥的看著宮書，像是自家長輩看著後輩一樣，就這樣靜靜的看著。
    突然，杜康永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宮書連忙站起身，準備去喊醫生，但是被杜康永製止了。
    “不用叫醫生了，坐下來再陪我說說話。”杜康永拉著宮書的手，不讓宮書去叫醫生，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不用再去麻煩醫生了，已經沒有用了。
    宮書聽話的坐了下來，神情有些淒然。
    “還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幫家裏幹完活後，偷偷的跑到戲園外，偷偷的看著那些老師傅表演提線木偶戲。木偶在那些老師傅的牽引下做著各種各樣的動作，我喜歡的不得了，覺得特別的厲害。每次老師傅們表演完，都會有人打賞，有打賞零錢的，有打賞吃的，那時候窮嘛，打賞吃的比較多。那時我就在想啊，要是我也能像他們一樣該有多好，就不用為吃飽發愁了。”
    “你是不知道啊，那時候可窮了，每天都在為吃飽發愁，我瘦的啊，跟個杆子一樣，又黑又瘦。”
    “直到有一天，我師傅叫住了我。其實我師父他老人家早就發現我了，每次演完戲之後都會留一點吃食放在戲台邊，因為我會去偷偷的吃掉，嗬嗬，我還天真的以為是人家忘記了的，那時候吃上一口就是最大的快樂了。”
    “那一天師父叫住了我，我很害怕，我怕偷吃挨打，我不敢跑，我顫抖著站在師父麵前，等著打罵。”
    “師父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他看著問了一句話：‘想不想以後能吃飽？’我想都沒想就回答著想，因為我太餓了！隻要能吃飽，在我看來，就是最幸福的事。”
    “師父看著我笑了，說了一句：‘好，從明天起，你就跟著我學戲吧。’從那以後，白天我幫著家裏幹活，晚上跑到戲園跟著師父學戲。師父還教我學字，我不想學啊，但是師父很嚴格，在這個事情上沒有商量的餘地，隻要我不好好學字，師父就會用木板打我的手。”
    “那以後我隻是想著不挨打，所以隻能好好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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