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嚇了一大跳，見到皇帝這般，直以為皇帝是瘋了。
    裴回舟之前不是立了功嗎？怎麽突然又要把裴回舟給抓回來了？
    眾人跪在地上，便紛紛對著皇帝磕頭道：“陛下息怒！”
    “陛下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
    “裴大人功勳卓著......如果軍報上有一點小瑕疵，也是可以原諒的......”
    這個時候，大臣們還以為軍報上說，他不守軍紀什麽的。
    皇帝胸口急劇起伏，便勃然大怒：“拿天下百姓做筏子，就連當初朕奪嫡、奪江山的時候，也不敢這般！”
    “要是這般做，日後青史如何評價他？！他真當這天下人都是傻子嗎？！”
    “......”
    聽著這話，大臣們對視一眼，一臉懵逼。
    而知道前線全部情形的重要大臣，則眼神中閃過一絲流光，心中大駭。
    他們拚湊一下，大概就能得到事情的真相！
    難不成......是裴回舟故意讓邊關百姓死傷無數，自己做救世主？！
    他們都懵了，傻在原地。
    就聽皇帝大怒道：“他真是謀算，以為天下百姓都是傻子，都能騙過去！這一筆筆的賬都在他功德簿算著呢！”
    大臣們神色一怔，王首輔眯起眼睛，立刻便跪下，拱手歎息道：“陛下......萬萬不可如此！”
    “這般......恐怕您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啊。”
    “這是什麽意思？”
    皇帝的眼神銳利地掃過去。
    就聽首輔搖頭，無奈說道：“如今，天下人都把裴大人當英雄，咱們將他抓住，恐有嫌他功高蓋主的意思，咱們不能動裴大人！”
    事實上，天下百姓都沒讀過書，有的時候吃不飽穿不暖，腦子也不如尋常的富人聰明，他們根本就算不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甚至一些將軍都是算不出來的，隻有他們這些久經百戰、將天底下的陰謀詭計看得慣的人，才能曉得裴回舟到底是什麽用意！
    所以，多數人此時將他供奉若神明。
    這個時候他們沒有充足的理由，又如何能動裴回舟呢？！
    一般的小事，直接就被裴回舟做的功績給壓下去了。
    若是大事......此時又抓不住裴回舟的把柄！
    皇帝氣的眼前一黑，吐了一口血，生生的就要暈過去。
    怎麽又要暈？！
    首輔他們皺著眉頭，瞧見皇帝這個操作，連忙揮揮手，十分熟練地說道：“快去拿小盆給陛下裝血！”
    “是。”
    “這龍血可不能浪費，日後若是做藥都很方便！”
    ......
    後宮中，皇後死死地攥住手中的軍報，指甲摳進肉裏頭，留下鮮血。
    “沒想到竟然讓那個裴回舟搶了頭功！！”
    她抬頭，眼神中驟然放出滔天的恨意，“裴回舟他算個什麽東西？！”
    “賤人！”
    當著滿宮宮女的麵，皇後直接就將宮裏頭的所有器皿、名貴字畫全都給打砸了，癲狂得不行，將這些宮女都嚇慘了。
    “就裴回舟這麽個貨色都能立下頭功，白露都在我兒之上，那我兒怎麽辦？！他豈不是功績尋常了！”
    “天下人又該如何看他？！”
    “一個皇帝義子，一個皇帝親子，到底誰才是真龍？！”
    “這裴回舟忒不要臉了，他定然是勾結突厥之人才會有這般功績......”
    皇後罵得很狠。
    這時，皇後突然睫毛一顫，仔細地瞧著軍報，便有些疑惑道：“剛才太生氣，竟然忘了！”
    “本宮竟忘了......裴回舟還是個心狠手辣之人，直接將上萬百姓的性命置於不顧，自己去貪功了......想必皇帝這個時候甚是生氣呢！哈哈！”
    皇後麵上頓時春暖花開，將底下的宮女看得一臉懵逼。
    皇後是怎麽回事？一會這樣一會那樣。
    她眼神中驟現殺機，看來隻能跟突厥人約在一起，將裴回舟給弄死了。
    這軍功本是自己為太子量身打造的，既然突厥的可汗不願意配合......又跟裴回舟偷摸合作，那就別怪她了。
    至於裴回舟，總得有人製衡。
    想到白露也在軍功第二，皇後沉思一陣，立刻便對底下的人說道：“你們立刻去，給本宮擬鳳旨，悄悄的傳到千裏之外。”
    “就說本宮有意讓裴回舟和白露兩大功臣結合成親，給他們日後的孩子升官加爵！”
    這一道旨意下去，雖然可能會被京都的皇帝狠狠懲罰，但反正自己時日也無多，放肆幾回總歸是沒什麽事的。
    隻要將白露成功嫁給裴回舟，白露一定能夠製衡住裴回舟，太子之位就有保障了。
    她曉得白露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她肯定會向著太子的。
    她知道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
    而且這孩子也把誰該得軍功、誰不該得軍功分得清清楚楚，並不是一個為利益折腰之人。
    這般好的女子嫁給裴回舟，自己放心。
    隻是可惜......這麽一個好姑娘就嫁給這樣的一個人了。
    皇後心中也是夠可惜的，她歎息一聲：“抱歉了，為了大業！隻能犧牲你！”
    “我知道你不會像你的娘那般苦熬英年早逝，你自己是心中有成算的。”
    她哈哈大笑，眼神中閃現出一絲瘋狂之色來，“如此這般......涼州那邊也該動起來了，要不然這裴回舟都快成太子了！”
    “......”
    紅英得了旨意，匆匆忙忙地為皇後安排出宮。
    誰都沒發現，皇後似乎也有自己的情報網，在宮中也有自己的人脈。
    皇後絕對不是眾人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平康王、渠南王緊接著就被皇後召見。
    她聲音冷酷地說：“你們兩個也聽說了前線，裴回舟取得大戰勝利的事情吧。”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有些驚疑不定，不知道母後突然叫他們過來是為什麽。
    難不成是為了吐槽裴回舟，搶了太子哥哥功勞的事情嘛。
    這次太子雖然打仗也打了勝仗，可跟裴回舟比當真是差遠了，甚至都沒比得過他們的表姐。
    二人對著皇後安撫道：“母後不必著急，咱們大哥內秀，立功建業的機會還在後麵呢！”
    “聽說皇兄以太子之尊去前線打仗，英勇無雙，結交了前線不少軍事大臣！”
    “很多武將都佩服太子哥哥呢......”
    他們話還沒說完，就聽皇後聲音淡淡地說道：“說那些都沒什麽用，他既然沒得頭功，那裴回舟得了頭功，太子就是個廢太子！”
    “他名揚天下的機會，自己沒把握住，就是不中用！”
    “......”
    兩個王爺一臉困惑，剛想問母後為啥這麽說，就聽皇後冷冷道，“我要你們親自去涼州一趟。”
    “去涼州做什麽？”
    “涼州那邊馬上也有戰亂了！”
    “你們兩個得幫著你們兄長建立功勳！”
    “什麽？！”
    他們二人都驚訝地對視一眼，“母後，您怎麽知道涼州那邊也有戰亂？”
    “你別管本宮怎麽知道的！”
    皇後眼神泛著冷意，“涼州那邊馬上大開殺戒，也跟平州那邊差不多！所以你們必須去涼州平天下！幫助太子贏得一些功勳才是！”
    “......當然，表麵的時候你們去涼州肯定是不這麽說的，你們就說去涼州看看你們的祖母！”
    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到了禦書房。
    二人麵色都十分冷靜，沒對著皇帝露出絲毫馬腳，隻是笑道：“我們都想去瞧瞧祖母，父皇！你就放心地讓我們去涼州吧。”
    皇帝臉上肌肉抽搐，自己總不好直接告訴孩子們，涼州那邊也有事情了吧。
    畢竟隻是白露的懷疑，沒有確切證據。
    而且這般軍報......自己更是不會告訴二人的，他們還是孩子呢，閑散王爺就很好了，皇帝希望他們過得快樂些。
    皇帝搖頭，便瞞得死死的，臉色嚴肅說道：“朕之前交代你們讀的書，你們讀完了嗎？交代你們看的古籍你們看完了嗎？”
    “你們如今趁著你們母後還在的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在她麵前盡孝！並且趕緊選出幾個好看的王妃出來，給她生個大胖孫子！”
    二人抽抽著嘴角，他們明明還小啊。
    二人對著皇帝擺爛：“我們真的很想去涼州。”
    “不行不行。”
    皇帝擺手。
    兩個王爺對視一眼，彼此會意之後放棄了。
    他們來皇帝麵前也不是為了征求許可，隻是在他麵前過個明目。
    回頭兩個王爺去涼州的消息，自然會傳到皇帝的耳朵裏。
    傍晚的時候，兩個王爺就不見了。
    皇帝沒當回事。
    第一天，他們兩個的消息一點都沒有。
    皇帝有點疑惑，派人去找。
    第二天更是沒有，皇帝慌了。
    第三天。
    “這兩個孩子不會去了涼州吧？！”
    皇帝正在禦書房裏這邊想著，就見皇後宮裏頭紅英過來了。
    她哭的肝腸寸斷，跪在地上，並對著皇帝說道：“陛下不好了，兩位王爺走了！給皇後娘娘留下一封書信，說是去涼州那邊了！”
    “這封書信才被皇後娘娘發現......嗚嗚嗚......皇後娘娘人都快哭死過去了！”
    聽著這話，皇帝勃然大怒，黑著臉：“趕緊把周琅琊大將軍叫過來！”
    “是。”
    “讓周大將軍趕緊帶著一批兵馬去涼州，把那兩個孩子給救回來！”
    皇帝氣的胸口迅速起伏，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們好了。
    這幾個孩子......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隻有裴回舟還算是省心，不過裴回舟並不是皇後的孩子。
    皇帝歎著氣，看著上麵的軍報，一遍一遍的摩挲著，眼神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禦書房裏頭，王首輔見到皇帝心思飄忽，便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他心裏頭也難受。
    天下百姓都知裴回舟的功勳，卻不知裴回舟是個殺人惡魔。
    王首輔心中暗歎，和皇帝密談。
    此地關著門，天地靜謐，屋內緘默。
    皇帝聲音十分冷靜地說道：“你說，當初朕把裴回舟這孩子帶回來是不是個錯誤？！”
    “他怎麽一點都不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怎麽能算計天下百姓呢？”
    王首輔則對皇帝說道：“陛下，您身為九五之君，最不該講的就是情分二字！”
    “若說之前白岩鬆將趙娘子逼死，害白娘子流落的事，您看在皇後娘娘的情分上，把白岩鬆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若白家幾個兄弟和女侯不願意，他們大可以直接投向突厥！今日就釀成大禍了！您已經錯了一次了！這是私事！”
    皇帝一臉尷尬。
    首輔又道，“而如今的事情是國事！”
    “若再不好好的教訓教訓裴大人，難道放縱他，把天下百姓拿來，當作向您邀寵的籌碼嗎？！”
    王首輔知道裴回舟是怎麽想的，他無非就是想讓天下百姓知道自己功勳卓著。
    第二，就是想挑釁一番太子，讓他瞧著自己的功勳，心底裏忌憚自己！
    第三才是激怒皇帝，他想讓皇帝瞧一瞧自己如今......到底有多麽厲害了！甚至連皇帝都能算計。
    他一直在怨皇帝，當初為什麽不幫一幫他......他一直在怨皇帝呀。
    皇帝也想到這裏，眼神便黯淡了下來，心中酸澀難言，哽咽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麽多的百姓死了，那麽多......
    男的被戳死在城牆上，人頭掛成一排，女的則是被侮辱，突厥人連小孩子都不放過......他們是不是也在怨朕！
    王首輔見皇帝在那兒傷心，便搖頭，無奈的歎息一聲說道：“陛下，您可不能再心軟了，若再心軟，天下百姓就如同當初的白娘子一般！孤立無援，甚至十幾年都未尋到指路明燈！”
    “......當初白娘子能夠僥幸活下來，並且回來有尊貴的身份、又有無數的錢財，那是因為白娘子能力超群，但天下百姓和白娘子不一樣啊！”
    “他們境遇不一樣，性格不一樣，做出的選擇也不一樣！百姓們活下來更多的是活在陰影之中......”
    “您是天子，您怎麽能讓一個小人給挾持了？”
    “是啊，朕怎麽能讓一個小人給挾持了！”
    “裴回舟被帶回來之後，就把他變為庶民吧，讓他一輩子待在一個農莊裏頭，好好養著得了。”
    皇帝搖頭，眼神中滿是決然，“絕對不能讓他再碰朝政！”
    但是這個時候皇帝和王首輔卻不知......已經晚了。
    就算裴回舟不再出手，可涼州那邊，皇後也出手了。
    注定還要死很多人。
    上位者爭，注定要生靈塗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