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器在防水袋裏震動時，林悠正用戰術手電筒掃過隧道頂部垂落的鏽跡。灰狐的頭像閃爍三次後彈出滿屏亂碼，最後定格在經緯度坐標 —— 那個被標記為 "廢棄地鐵中轉站" 的地點，在電子地圖上早該被黑色陰影吞噬。李薇的指尖劃過屏幕上扭曲的代碼，突然發現末尾藏著三個重複的摩爾斯電碼：???— —sos）。
    "信號在五分鍾前中斷。" 林悠檢查著突擊步槍的彈匣，戰術靴踏入及踝深的汙水時濺起細碎的磷光，那是長期潮濕滋生的熒光菌，在幽暗中勾勒出鐵軌的輪廓。隧道深處傳來金屬摩擦般的低吟，像某種生物用喉骨刮擦空氣，李薇後頸的條形碼突然泛起灼痛，這是她被植入納米追蹤器後首次出現的生理預警。
    當第一雙猩紅瞳孔在三十米外的彎道亮起時，李薇正低頭研究牆壁上剝落的搪瓷站牌。十二隻流浪犬從軌道枕木間爬出，脊背處的毛發已脫落殆盡，灰紫色的皮膚上凸起棱狀骨節，後腿脛骨以 180 度外翻支撐軀體，奔跑時發出類似關節脫臼的脆響。最前方的領頭犬張開下頜，喉管處竟生長出半透明的膜狀結構，像是某種水生生物的鰓裂。
    "它們的橫膈膜被改造過。" 李薇的匕首在掌心轉了個花，不鏽鋼刀身映出自己緊繃的臉，"星核集團第三季度的實驗報告提到過，通過植入深海鮟鱇魚的發光基因..." 話未說完，領頭犬已撲至眼前，腥甜的腐肉氣息撲麵而來，她側身避開的同時，匕首精準刺入對方下頜與胸骨間的神經叢 —— 那是正常犬類沒有的弱點位置。
    溫熱的血液濺在戰術手套上時，林悠的槍聲在隧道裏炸響。他注意到第二隻變異犬的肋骨間嵌著半截金屬牌，鏽蝕的表麵隱約能辨 "實驗體  0927" 的編號。當第七隻犬倒在血泊中時，李薇突然怔住：倒地的犬類屍體正在快速僵化，皮膚下的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爆裂聲，原本外翻的後腿竟在扭曲中重新接回正常關節角度。
    "它們在自我修複！" 林悠踢開撲來的犬隻，槍口對準其眉心卻突然停頓 —— 那對猩紅瞳孔深處，竟流轉著類似人類的痛苦與哀求。就在這刹那間，最暗處的陰影裏站起個佝僂的身影，枯瘦的手掌按在潮濕的牆麵上，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正勾勒出阿拉伯數字。
    李薇的匕首 "當啷" 落地。牆麵用血書寫的 "0721" 四個數字旁，蜿蜒的血線正沿著粗糙的水泥表麵形成箭頭，而數字的筆觸，分明與她在星核集團實驗室見過的實驗體檔案簽名完全一致 —— 那是屬於編號 0721 的少年，第一個在她麵前死去的誌願者。
    三個月前的記憶突然穿透神經：十五歲的男孩蜷縮在觀察艙裏，脊椎骨節像破土的竹筍般頂破皮膚，他抓著觀察窗的手指還留著沒擦幹淨的藍色熒光筆痕跡，那是李薇教他畫星圖時留下的。"姐姐，星星會疼嗎？" 男孩最後的問題混著血沫，而現在，同樣的血跡正在隧道牆壁上滴落，在積水中暈開的暗紅圓圈裏，倒映著逐漸逼近的更多猩紅瞳孔。
    "往下三層。" 林悠撿起李薇的匕首，戰術手電筒掃過牆麵時，發現箭頭指向的鐵軌盡頭有個鏽蝕的通風口，柵欄上纏著半截帶編號的實驗服袖管。當他們撬開通風口的瞬間，下方傳來密集的抓撓聲，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混凝土深處攀爬。
    通風管道內的空氣帶著令人作嘔的甜腥，李薇戴著夜視儀前行時，突然觸碰到某種柔軟的凸起物。強光手電照亮的瞬間，她咬住舌尖才沒讓尖叫溢出 —— 管道內壁嵌著數十具風幹的屍體，全是未成年人，他們的後頸處都烙著淡金色條形碼，編號從 0720 到 0723 連續排列。0721 的男孩屍體保持著爬行姿勢，右手食指深深插入牆縫，那裏藏著半張撕碎的實驗日誌，墨跡在屍油浸泡下依然清晰："疫苗第三型對兒童體產生排異，基因鏈反噬從 t 細胞開始..."
    隧道深處傳來電子鎖啟動的蜂鳴，林悠突然按住李薇的肩膀。前方二十米處的軌道出現三岔口，每條隧道頂端都懸掛著生鏽的指示牌："生物培育區廢棄培養艙 通風主控室"。而在地麵的積水中，漂浮著三具穿著白大褂的屍體，他們的手腕上都係著不同顏色的塑膠繩，分別指向三條隧道 —— 這是典型的逃生標記，說明有人曾在此處遭遇致命抉擇。
    "選紅色。" 李薇盯著最左側屍體手腕的紅繩，突然想起星核集團實驗室的安全守則，"高危病毒樣本庫的緊急出口標識就是紅色。" 她的手指劃過屍體胸前的工作牌，姓名欄被利器刮去，但編號 "st031" 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 那是趙啟明的直屬助理，三天前還在給她送實驗報告的中年男人。
    右側隧道突然傳來幼童的哭聲。李薇的身體先於思維轉身，夜視儀裏，轉角處閃過個穿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裙擺上沾滿熒光綠的菌斑，她背對著兩人舉起雙手，掌心貼在牆麵上，而牆麵正在滲出與她掌心同色的光斑。當林悠的手電筒光斑掃過女孩頭部時，兩人同時僵住 —— 她的後頸處沒有條形碼，取而代之的是蠕動的肉瘤，肉瘤表麵竟生長著類似章魚觸手的吸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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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人類。" 林悠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他曾在地下基地見過類似的嵌合體實驗體，"星核集團在嚐試人與軟體動物的基因融合..." 話未說完，女孩突然轉身，原本該是人臉的部位布滿複眼，張開的口腔裏伸出三條帶倒刺的觸須，上次在醫療艙看到的病毒體標記，正以熒光藍的形態在觸須表麵流轉。
    李薇的匕首幾乎是本能地擲出，精準釘入複眼中央的神經結節。變異體發出尖嘯時，左側隧道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數十個佝僂的身影從黑暗中湧出，他們的皮膚呈現病態的灰白色，關節處凸起的骨刺劃破衣物，每個人後頸的條形碼都在發出微弱的藍光 —— 那是納米追蹤器啟動的信號。
    "是被病毒控製的感染者！" 林悠拉著李薇衝向左側隧道，槍聲在狹小空間裏形成聲浪衝擊，感染者雖然行動遲緩，但傷口愈合速度驚人，子彈擊穿胸口後竟能繼續前進。當他們被逼入死胡同時，李薇突然發現牆麵有處鬆動的磚塊，移開後露出向下的金屬樓梯，台階上同樣有用血寫的 "0721"，箭頭指向更深的黑暗。
    下行的樓梯至少有三十米，潮濕的空氣裏開始出現消毒水的氣味。李薇數到第十九級台階時，腳尖突然踩空，整個人墜入半米深的凹槽，手電筒照亮的瞬間，她渾身的血液幾乎凍結 —— 凹槽裏整齊排列著上百支安瓿瓶，每支標簽上都印著 "人類進化計劃第四型疫苗"，而生產日期，正是她母親發病前的一周。
    "他們拿疫苗當病毒載體..." 李薇的聲音卡在喉嚨裏，指尖劃過安瓿瓶上的防偽碼，這些本該注入病人體內的藥劑，瓶底卻沉著細小的黑色懸浮物，那是她在顯微鏡下見過的病毒體聚合形態。林悠接過安瓿瓶時，瓶身突然發出蜂鳴，標簽上的生產日期竟在快速變動，從 2022 年 10 月跳轉為 2025 年 4 月，防偽碼也同步刷新。
    "動態篡改數據..." 林悠想起在星核集團服務器裏見過的加密程序，"他們能實時修改實驗記錄，所以外界永遠查不到真實數據..." 話未說完，下方傳來電子鎖解鎖的提示音，樓梯盡頭的防爆門正緩緩開啟，門內透出的冷白光裏，懸浮著成排的培養艙，每個艙體上都貼著實驗體編號，而最中央的玻璃房上，赫然用血跡噴著 "疫苗庫" 三個大字。
    當他們踏入疫苗庫的瞬間，所有培養艙的警示燈同時亮起。李薇看清艙內景象時，不得不扶住牆麵才能站穩 —— 裏麵浸泡的不是實驗體，而是正在發育的胚胎，每個胚胎的脊椎處都生長著類似魚鰭的肢體，臍帶連接著透明的營養艙，而營養液裏漂浮的，正是帶有她設計的基因鎖標記的病毒體。
    "第 721 號胚胎準備植入。" 機械女聲突然在空曠的空間響起，天花板降下的全息投影中，趙啟明的虛擬影像帶著慣常的溫和微笑，"薇，你看，我們的計劃已經進入胚胎改造階段，這些孩子出生後將擁有水下呼吸能力，他們才是真正適應未來的新人類..."
    李薇盯著投影中趙啟明的眼睛，突然發現他瞳孔深處有細密的藍光閃爍 —— 那是納米機器人植入的標誌。原來這個一直以人類身份示人的項目負責人，自己早已成為實驗體。投影切換畫麵，出現的是灰狐倒在血泊中的場景，通訊器摔在旁邊，鏡頭裏最後閃過的，是中轉站入口處密密麻麻的猩紅瞳孔。
    "密碼 0721。" 林悠突然指向疫苗庫終端機，那裏有行新鮮的血字，與隧道牆壁上的字跡完全一致。當李薇輸入密碼的瞬間，終端機突然彈出所有培養艙的監控畫麵，她看到編號 0721 的培養艙裏，漂浮著個蜷縮的身影，後頸處的條形碼正在發出強光 —— 那是她在醫療艙見過的，自己後頸標記的完全體形態。
    警報聲就在此時炸響。疫苗庫頂部的通風口突然裂開，數十隻變異犬從天而降，這次它們的骨骼已完全異化，前肢變成帶利刃的節肢，後腿則進化出蹼狀結構。林悠的子彈打光最後一個彈匣時，李薇突然衝向終端機，將所有疫苗數據拷貝進隨身攜帶的量子存儲器 —— 這些證據足以證明星核集團用遺傳病疫苗做掩護，實則進行胚胎病毒改造的罪行。
    "往下走！" 林悠踢開撲來的變異犬，發現疫苗庫後方還有條螺旋向下的通道，牆壁上每隔十米就有個血手印，最新的那個還在滴落鮮血。當他們進入通道的瞬間，防爆門在身後轟然關閉，而通道盡頭，是扇刻滿基因序列的青銅門，門楣上用古體字刻著 "潘多拉之匣"，門縫裏透出的冷光中，漂浮著無數帶有基因鎖標記的病毒體，像極了李薇第一次在顯微鏡下看到的，那個讓她堅信人類即將進化的美妙圖案。
    李薇的手指按在青銅門上，後頸的條形碼突然與門上的基因序列產生共鳴。她終於想起，三年前加入星核集團的那個雨夜，趙啟明給她注射的所謂 "增強體質的疫苗"，針管裏閃爍的，正是這樣的藍色熒光。而現在，當記憶碎片完全拚合，她終於明白自己後頸的條形碼意味著什麽 —— 那不是實驗體編號，而是星核集團植入的初代病毒載體啟動密碼，而眼前的青銅門後，封存著足以讓整個舊人類文明覆滅的，他們稱之為 "新人類黎明" 的終極病毒庫。
    通道上方傳來混凝土開裂的聲音，變異犬的節肢利刃正在切割防爆門。林悠握緊最後兩顆手雷，看著李薇將量子存儲器塞進防水袋，準備扔進通道牆壁的排水口。就在這時，青銅門突然發出蜂鳴，門縫裏滲出的病毒體開始聚集，在兩人腳下形成發光的基因鎖鏈圖案，而李薇後頸的條形碼，正與圖案中央的空位完美契合。
    "他們從來沒把我們當研究者。" 李薇看著逐漸升起的青銅門，門後無盡的藍光中，漂浮著數以萬計的胚胎培養艙，每個艙體上都印著不同的條形碼，"我們隻是第一批成功的載體，是他們用來開啟新世界的鑰匙..."
    林悠突然拉住她的手，將防水袋扔進排水口的瞬間，手雷的保險栓被扯掉。在爆炸的氣浪將他們掀向通道深處時，李薇最後看到的，是青銅門上的基因序列完全亮起，而她後頸的條形碼，正在藍光中逐漸消散 —— 那是病毒庫啟動的信號，也是她作為人類，最後的、完整的心跳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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