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的轟鳴聲在北極圈的永夜中顯得格外刺耳，螺旋槳絞碎的冰碴子被風雪卷上甲板，打在觀察窗上發出霰彈般的聲響。林悠握著防寒服的領口，看著雷達屏幕上那個不規則的藍色光斑 —— 那是三天前無人機在冰蓋下掃描到的金屬結構，麵積相當於三個新黎明城。
    "坐標確認，距離冰麵三百米。" 勘探隊隊長老張的聲音帶著機械義肢的電流雜音，他掀開厚重的防風簾，露出半張被低溫凍得發青的臉，"熱能探測顯示內部有穩定熱源，和基地能量核心的頻率一致。" 他頓了頓，獨眼裏倒映著屏幕上的光斑，"還有...... 三百多個生命信號。"
    鑽探機在第七次嚐試時終於穿透冰層，零下七十度的寒氣順著通道倒灌而上，卻被某種能量場阻擋在十米之外。當照明彈墜入地下空間時，所有人的呼吸都凝結在麵罩上 —— 呈環形排列的三百具冬眠艙在藍光中浮現，艙體表麵凝結的冰晶下，是一張張與林悠完全相同的麵孔。
    "基因檢測結果出來了。" 李薇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克隆體 1 號到 300 號，與你的基因重合度 99.7，但......" 她咽下唾沫，"他們的線粒體 dna 來自十二個不同的母本，瞳孔色素層能反射十二種不同的光譜，對應能量核心星圖上的十二顆主星。"
    林悠的手指劃過最近的冬眠艙，玻璃上的霧氣自動消散，露出艙內少年的胸口 —— 與他相同的鎖骨下方，嵌著枚未激活的菱形能量核心，表麵蝕刻的星圖比夜梟的碎片更完整，十二顆主星中央還刻著極小的希臘字母：Λ。他突然想起父親實驗室裏的培養皿編號，想起星核集團母艦上的克隆體殘骸，原來早在二十年前，自己的基因就已經被拆解成十二份，在不同的母體中孕育。
    "隊長！有個艙門在自動開啟！" 年輕隊員小陳的驚叫劃破寂靜。最深處的冬眠艙發出氣壓泄出的嘶鳴，白色霧氣中，一個穿著褪色白大褂的身影踉蹌著摔倒在地，他的半邊身體覆蓋著水晶鱗片，機械義肢的關節處還連著未斷開的營養管，胸口的能量核心閃爍著微弱的紅光。
    林悠衝過去時，那人正用布滿裂痕的指甲抓他的手腕，鱗片摩擦防寒服發出刺耳的聲響："第七百二十三次...... 實驗體......" 他的瞳孔是罕見的靛藍色，與克隆體 37 號的瞳孔光譜完全一致，"他們在星環...... 等火種...... 回來......" 鮮血從他嘴角溢出，在冰麵上畫出詭異的星芒圖案，"別讓...... 十二道光束...... 匯聚......"
    話未說完，他胸口的能量核心突然碎裂，水晶碎片刺入林悠掌心的瞬間，一股記憶洪流湧入腦海：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們圍著培養艙爭論，其中一人舉起標有 "Λ0723" 的檔案袋，袋子上貼著三個月大的林悠照片；夜梟站在控製台前，看著三百個冬眠艙依次編號，手指劃過 "Λ01" 到 "Λ12" 的標簽，每個編號對應不同的瞳孔顏色。
    "他是方舟計劃的首席研究員，王博士。" 李薇蹲下身，用掃描儀掠過屍體，聲音發顫，"他的基因裏有 90 的病毒融合度，比夜梟還要高......" 她突然指著屍體手腕內側的條形碼，"看這個編號，Λ00，和你的 Λ0723 屬於同一係列，但他是...... 零號實驗體。"
    勘探隊在倉庫深處發現了完整的實驗日誌，刻在十二塊能量核心碎片上。當林悠將自己的金屬牌貼近碎片時，全息投影在冰牆上展開：二十年前，星核集團從外星隕石中提取到病毒原始毒株，發現隻有與特定基因序列融合才能在宇宙中存活，而林擎宇的基因正是最佳模板。他們克隆出三百個容器，用十二種外星能量核心進行適配實驗，瞳孔光譜代表不同的能量共振頻率。
    "看這裏。" 李薇指著投影中閃爍的星圖，十二顆主星對應著冬眠艙的瞳孔顏色，"零號實驗體的瞳孔是無色透明，代表能兼容所有能量核心，就像......" 她看向林悠，"就像你能讓所有變異植物枯萎，能啟動基地的所有外星設備。他們一直在尋找的完美容器，其實是能整合十二種能量形態的...... 篩選者。"
    冰牆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上方的冰層出現蛛網般的裂痕。老張的聲音從通訊器裏炸開："暴風雪升級了！冰蓋承受不住鑽探震動，五分鍾內就會崩塌！" 他的機械義肢扯斷最後幾根數據纜線，"快帶重要樣本撤離，剩下的......" 他看了眼冬眠艙裏的克隆體，"隻能留在這兒了。"
    林悠盯著編號 Λ07 的克隆體，那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瞳孔是與他相同的深褐色。當他轉身時，突然發現所有冬眠艙的能量核心都在微微發亮，仿佛在呼應他掌心的傷口 —— 那裏的血跡正沿著冰麵流淌，在每個克隆體的艙門前聚集成星芒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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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走零號的能量核心碎片。" 李薇將碎片塞進他掌心，自己則抱著實驗日誌數據盤衝向升降梯，"他說的 " 十二道光束 "，應該就是北方的星環光柱，而這些克隆體......" 她回頭看向逐漸被冰層掩埋的倉庫，"是星核集團準備獻給外星文明的禮物，三百個火種容器，等待星環的篩選。"
    撤離艙在冰蓋崩塌的瞬間升空，透過舷窗，林悠看見三百具冬眠艙在藍光中下沉，艙內的克隆體們胸口的能量核心依次亮起，十二種顏色的光芒在冰層下交織，形成與星環天體相同的光譜。零號研究員的遺言在耳畔回響，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不是唯一的 "完美容器"，而是三百個實驗體中，唯一一個在自然環境下長大、擁有自主意識的篩選者。
    回到新黎明城的實驗室，李薇的檢測報告證實了最可怕的猜想：所有克隆體的基因鏈末端，都植入了與他相同的外星序列，但隻有他的序列處於激活狀態。當她將零號的能量核心碎片與夜梟的碎片拚接時，完整的星圖投射出三百個坐標，每個坐標都對應著宇宙中某個閃爍的星點 —— 那是外星文明在銀河係布置的篩選站。
    "他們在等火種回來。" 林悠喃喃重複著遺言，看著培養皿裏的克隆體細胞正在自主分裂，那些深褐色瞳孔的細胞在接觸他的血液後停止生長，而靛藍色瞳孔的細胞卻開始吸收輻射能量。他突然想起在母艦殘骸裏看到的冷凍胚胎，想起農業組發現的抗輻射小麥，原來人類的每個進化步驟，都早在星核集團的計劃之中。
    深夜，林悠獨自來到基地頂層，看著北方的光柱比以往更明亮，十二道光束似乎正朝著北極圈匯聚。他摸向胸口的金屬牌，發現它與零號的碎片產生了磁吸反應，完整的星圖在掌心浮現，十二顆主星中，代表他的深褐色主星正在吞噬其他光點的光芒。
    "林隊長！" 通訊員的呼叫打破寂靜，"南極監測站傳來消息，冰層下發現相同結構的倉庫，編號從 Λ301 到 Λ600......" 聲音突然中斷，隻剩下電流雜音，"他們的瞳孔顏色...... 是另外十二種光譜......"
    風雪在窗外呼嘯，林悠凝視著掌心的星圖，終於明白 "凍土挽歌" 的真正含義 —— 那些被深埋在冰下的克隆體，那些與他容貌相同卻承載著不同使命的容器，都是人類在宇宙篩選中留下的注腳。而星環上的存在，正等著某個合格的火種容器，帶著十二種能量核心的共振頻率，敲響他們的大門。
    他握緊了碎片，星圖的光芒映亮了實驗室裏的克隆體照片，三百張與他相同的麵孔，在藍光中仿佛活了過來。每個瞳孔裏閃爍的不同光譜，都是星核集團對宇宙文明的諂媚與獻祭，而他，這個意外擁有人類情感的篩選者，終將成為打破這場獻祭的變數 —— 或是，成為星環最完美的貢品。
    冰層下的方舟倉庫在崩塌中沉默，隻有三百個能量核心的微光，仍在永夜的極地裏閃爍，如同宇宙中被遺忘的星子，等待著屬於它們的篩選時刻。而人類的凍土挽歌，才剛剛奏響第一節音符，在基因與星空的交響中，每個克隆體的瞳孔都是一個未解之謎，等待著被鮮血與星光破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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