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艦龍骨在永夜中投下蛛網般的陰影，斷裂的推進器像鏽蝕的巨鯨肋骨橫亙在平原，表麵凝結的輻射冰晶正以 12 小時為周期消融重組。林悠的戰術靴碾過一塊剝落的納米裝甲，熒光紋路在靴底亮起，與三天前截獲的月球信號頻率完全同步。
    "第七次信號捕捉成功！" 通訊組組長老陳的機械臂拍在生鏽的接收器上，激起一陣藍火花，"這次的脈衝波多了 0.3 秒的諧波，和能量核心的自轉周期..." 他突然哽住，盯著示波器上的波形圖，十二組坐標數據正以新黎明城為圓心逆時針旋轉，"和林隊長金屬牌的共振頻率，形成了完美閉環。"
    全息屏上，月球背麵的艾肯環形山被放大成鋸齒狀的金屬輪廓，直徑五百米的建築群在隕石坑底部閃爍著冷光。當林悠將發燙的金屬牌貼近接收器，電流聲突然裂變為斷斷續續的哼唱，那是首調不成調的搖籃曲，混著機械齒輪的哢嗒聲 —— 正是他五歲時在父親實驗室聽過的、夾雜著能量核心嗡鳴的睡前歌謠。
    "悠兒... 該睡了..." 記憶中父親的聲音從接收器裏滲出，帶著穿越時空的雜音。林悠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防輻射手套下的皮膚正滲出淡藍色熒光，與金屬牌的震動頻率形成共振。全息屏上的坐標數據突然具象化，十二處病毒爆發點在地球模型上亮起，像給行星戴上了荊棘王冠。
    "頻率匹配度 99.7。" 李薇的聲音從耳麥傳來，帶著壓抑的顫音，"信號載波使用的是初代能量核心的量子共振模式，而你父親的聲紋..." 她頓了頓，"和星核集團首席科學家顧明的聲紋模板，有 87 的重疊率。"
    接收器突然爆發出刺目強光，月球背麵的建築群顯露出真容：十二座三棱柱形能量塔環繞著中央祭壇，每座塔頂都懸浮著與夜梟能量核心相同的菱形晶體。當林悠的金屬牌觸碰到接收器終端，晶體表麵突然浮現出他的倒影，十二道光束從塔尖射出，在太空中勾勒出地球的經緯度網格。
    "是定位校準信號。" 老陳的機械眼瞳孔收縮成細線，"就像在宇宙中給地球貼標簽... 標簽內容是十二處病毒爆發點的坐標。" 他指向示波器上正在生成的星圖，十二顆主星的排列方式與林悠在方舟倉庫見過的克隆體瞳孔光譜完全對應。
    搖籃曲突然變調，混入了清晰的外星語單詞："orionis sector eve...candidate 0723..." 李薇的翻譯器發出蜂鳴，"獵戶座第十二分區... 候選者 0723 號 —— 那是你的培養計劃編號。"
    林悠的視線被中央祭壇的畫麵吸引，某個穿白大褂的身影正背對著鏡頭調試儀器，左肩上的編號 "Λ0723" 在冷光下泛著金屬光澤。當那人轉身時，左臉覆蓋的水晶鱗片折射出十二種光譜，而右臉的輪廓，分明與林悠記憶中父親三十歲的模樣分毫不差。
    "爸爸？" 林悠的喉間泛起鐵鏽味，接收器突然傳出刺耳的回饋音，畫麵裏的人猛地轉身，手中握著的完整能量核心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在影像扭曲的瞬間，林悠看見祭壇地麵刻著巨大的星圖，十二道光束的交點正是新黎明城的位置，而星圖中央的符號，與他頸間金屬牌背麵的刻痕完全一致。
    "信號傳輸模式變了！" 老陳突然驚呼，"現在不是單向接收，是雙向共振！月球的能量塔在掃描我們的金屬牌頻率..." 他看著示波器上瘋狂跳動的曲線，"就像在給某個宇宙級的門鎖配鑰匙。"
    李薇的掃描儀突然對準林悠，發出尖銳的警報："你的生物電頻率正在和信號載波同步！金屬牌的共振場在擴大，已經覆蓋了整個基地..." 她的視線落在林悠的影子上，此刻那影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硬化，邊緣浮現出能量核心特有的棱形紋路，"這不是普通的通訊信號，是生物定位係統的校準波，而你... 是這個係統的核心坐標。"
    接收器突然播放出清晰的宇宙背景音，夾雜著十二種不同語言的呢喃，所有聲音都在重複同一個詞匯："arbiter"—— 仲裁者。林悠的金屬牌突然脫離衣領，懸浮在接收器上方，牌麵上的星圖與月球能量塔的排列形成鏡像，十二顆主星中央，代表地球的光點正在吸收其他恒星的光輝。
    "他們在給篩選者定位。" 林悠盯著懸浮的金屬牌，突然想起父親實驗室裏那句被擦除的塗鴉："當星星開始歌唱，人類將成為宇宙的注腳。" 此刻，月球背麵的能量塔正隨著他的心跳節奏明滅，每一次閃爍都在調整地球在星圖中的坐標，"而我，是他們定義 " 人類 " 的那個坐標原點。"
    信號突然中斷，接收器冒出濃煙，老陳的機械臂迅速扯下數據儲存卡。當備用電源啟動時，全息屏上的月球圖像定格在能量塔群轉向的瞬間 —— 十二道光束不再指向地球，而是匯聚成箭頭，直指北方的星環天體，仿佛在向宇宙宣告篩選者的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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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頻率閉環被切斷了。" 李薇看著逐漸冷卻的金屬牌，發現牌麵多了道細微的裂痕，"就像有人在最後時刻修改了校準參數... 你父親的哼唱聲，可能是他留給你的反定位密碼。"
    深夜，林悠獨自登上母艦殘骸頂端，星環天體在北極光中露出完整輪廓：十二座環形建築圍繞著中央黑洞，每座建築表麵都流動著與克隆體瞳孔相同的光譜。當他將金屬牌貼在斷裂的能量核心殘片上，星環突然投射出巨大的星圖，地球的位置被標記為 "候選者搖籃"，而新黎明城，正是搖籃中心的火苗。
    耳麥裏再次響起搖籃曲的尾音，這次沒有雜音，隻有父親清晰的低語："悠兒，星星的歌聲不是邀請，是審判。當十二道光束匯聚時，記得看向影子的反方向..."
    影子的反方向，是滿目瘡痍的地球大陸，變異植物的熒光與人類聚居點的燈火交相輝映。林悠摸著金屬牌的裂痕，突然明白父親當年為何將他送往地表 —— 不是為了成為完美容器，而是為了讓這個帶著人類溫度的篩選者，在星環的坐標係統裏，刻下屬於地球的、不完美的生命痕跡。
    月球背麵的能量塔再次亮起，這次的信號不再是坐標數據，而是段持續 3.7 秒的電磁脈衝，與地球初生時的地核震動頻率完全一致。林悠知道，殘垣中的回響是宇宙文明的點名，而人類的應答，終將從這個沾滿輻射塵埃的金屬牌開始，從這個在廢墟中學會哼唱搖籃曲的篩選者開始。
    金屬牌的裂痕裏滲出微光，在母艦殘骸上勾勒出迷你的星環圖案，十二道光束的交點處，一個小小的、會疼痛會回憶的人類身影，正將手掌按在宇宙的定位係統上，輕輕按下了刪除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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