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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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子可不是被嚇大的,冷冷道:
    “小子,說的就是你與你身邊這丫頭,沒規矩,沒教養,真真是有娘生沒娘養。”
    這句“有娘生沒娘養”恰好說中了楚翊的痛點。
    他的瞳孔蒙上了冰霜,沉甸甸地壓著情緒。
    楚明鳶拍了拍他的肩頭,提醒他:“阿翊,這裏是素問堂。”
    他們不能在自家醫館打上門的客人。
    哪怕這個客人的嘴很臭。
    楚明鳶平靜地對那中年男子說:“你去別處抓藥吧。”
    “如果我不呢?”中年男子臉色更沉,傲慢之色溢於言表。
    夥計更是氣急,叫囂道:“臭丫頭,你憑什麽驅趕我們的客人?”
    “憑什麽?”楚明鳶冷冷一笑,“你們心知肚明。”
    “碧雲,你現在讓老李頭趕緊去京兆府報官,就說素問堂的掌櫃……以次充好,賣假藥害人。”
    她此前隻知素問堂坐診的羅大夫醫術平庸,又與掌櫃合謀以次充好,做假賬。
    卻不想,他們比她預想的,還要卑劣。
    碧雲領命,跑去和趕車的車夫說。
    那名夥計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
    他從鼻孔發出一聲冷哼,指著楚明鳶的鼻尖說:
    “從你們一進來,我就瞧出你們不對勁了。”
    “敢情不是來看病的,是來鬧事訛錢的啊。”
    “你可知這醫館是誰家的?”
    “定遠侯府,你們知不知道?!”
    “識相的話,就快滾!”
    夥計重重地丟下手裏的那杆藥秤,發出一聲重響。
    中年男子一愣,心想:原來是定遠侯府開的醫館,也難怪主子會讓他來這麽家名不見經傳的鋪子抓藥。
    藥行街上,一些路過的人看見這邊有吵鬧聲,紛紛駐足望來。
    楚明鳶不想與一條看人下菜的狗廢話,冷冷道:
    “我楚家廟小,容不下‘你們’這等子欺上瞞下的害群之馬。”
    “從醫者首要是醫德。”
    “楚?”夥計脫口喊了聲,立刻想起定遠侯府的人就姓楚。
    再聯想侯府之前曾來人跟掌櫃說,大小姐很快要接管先侯夫人的嫁妝了。
    他登時腳下一軟,差點沒跪倒,結結巴巴地說:“你……您是大小姐?”
    後堂的沈掌櫃聞聲而來,卻是不慌不忙。
    他見勢不對,方才即刻就使人趕去侯府找太夫人求助了。
    隻要太夫人願意保他們,楚大小姐就不能把他們怎麽樣!
    “楚大小姐。”
    沈掌櫃隨意地對著楚明鳶和楚翊揖了揖手,陰陽怪氣地說:
    “我在這素問堂做掌櫃也有十年了,兢兢業業,雖不敢說有多大的功勞,但總有幾分苦勞吧。”
    “我知道,大小姐剛接手這素問堂,自然是要用您看重的新人,不喜我們這些老人的。”
    “可就算是這樣,您也不能空口無憑地往我們頭上潑髒水啊!”
    沈掌櫃越說越起勁,還扯著嗓門去喊門口那些看熱鬧的路人評理。
    “大夥兒給評評理。”
    “是不是這個理兒?”
    聽掌櫃這麽一說,夥計的腰板也直了起來,附和道:“就是就是。”
    “我們素問堂在京城開了這麽多年,那是有口皆碑的。”
    “大小姐,您一接手醫館,不由分說就要將我們掃地出門,還口口聲聲地用報官來威脅,這未免也欺人太甚。”
    “再說了,上個月的月俸還沒發呢。”
    “您不是想賴了我們的月俸吧?”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這一番哭訴,引得圍觀的路人們生出憐憫之心,也覺義憤。
    “這也太黑心,太欺負人了!”
    “沒錯沒錯。侯府的大小姐又不缺銀子,還想賴掉幾兩銀子的月俸。”
    “哎,在鋪子裏做了十幾年的老人,說開除就開除,這位楚大小姐實在不近人情。”
    “誰說不是呢!”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難聽。
    沈掌櫃作勢用袖子抹著眼角,心裏卻是在竊笑:
    區區一個黃毛丫頭,臉皮薄著呢。
    她肯定會怕壞了自己的名聲,指定得留著他繼續在醫館做事,還得多給他一份月俸作為補償。
    對於沈掌櫃的心思,楚明鳶再清楚不過。
    上一世,在她嫁去謝家後,沈掌櫃就曾帶人去謝家找她討過月俸,說是太夫人欠了他兩個月的俸祿沒發。
    那會兒,楚明鳶在謝家的日子很是艱難,生怕被夫家看了笑話,隻能給了他們一筆銀子把人給打發了。
    有了上一世的遭遇,楚明鳶十分沉得住氣。
    楚翊氣壞了,涼涼地嗤笑了一聲:
    “姓沈的,你這麽能唱戲,不去戲班子實在可惜了!”
    “也好。等京兆府的人來了,你們去公堂接著唱好了。”
    少年雙臂抱胸,站沒站相地往門框上一靠。
    以阿姐的性子,既然報官,那自然是有十成的把握。
    這邊的動靜越來越大,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時,停在門外的一輛青篷馬車有了動靜,窗簾被一隻滿是老繭的男性手掌挑開一角。
    那隻手做了個手勢。
    原本在藥櫃邊看熱鬧的中年男子見狀,急急地走了過去,聽了車中人一番吩咐後,又回到了醫館。
    “咳咳。”
    白麵無須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說:
    “楚大小姐,我家老爺與令堂也算有幾分淵源。”
    “他讓我轉告小姐,凡上位者免不了遇上幾個偷奸耍滑的下人,給點銀子,把人打發算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
    他臉上有一抹幾不可查的尷尬。
    他方才罵楚明鳶“有娘生沒娘養”,是因為對方的舉止令他不快。
    但現在知道了這位楚大小姐的生母早逝,再回味自己的話,就覺得自己適才有些刻薄,故意戳人痛腳。
    楚明鳶聽到“偷奸耍滑”這四個字時,玩味地扯了下唇角,朝門口的那輛青篷馬車望去。
    透過窗口,可見馬車裏坐著一個年過半百的玄衣老者,頭發花白,形相清臒,豐姿雋爽,睥睨間,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威嚴。
    這老者看著很陌生。
    楚明鳶並不認識他,心想:
    此人身邊既然有內侍服侍,那好歹也是個宗室王親吧。
    人群中,一個俏麗婀娜的藍衣少女混在路人之間看熱鬧,此刻也望著馬車裏的老者,驚訝地瞪大了眼。
    這是……
    藍衣少女奮力地撥開人群,往前擠。
    楚明鳶收回了視線,對沈掌櫃與夥計說:“你們運氣真好,馬車裏的這位貴人大人有大量,不與你們計較。”
    “不過,我這人心胸狹隘,卻是要計較到底的。”
    那白麵無須的男子重重地振袖,尖聲道:“你這丫頭,簡直不知好歹!”
    “我們王……老爺是好心提點你。”
    藍衣少女終於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麵,恰將他的失言聽得清清楚楚。
    果然,她沒認錯人。
    他是鎮南王顧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