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先立儲,再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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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內,同樣彌漫著一股子濃鬱的血腥味。
    明明今日陽光燦爛,整座京城內,卻充斥著一種風聲鶴唳的氣氛。
    各家各戶皆是門窗緊閉,大街小巷中,時不時有一隊隊巡邏的上十二衛禁軍經過。
    街道兩邊,偶爾能看到一些店鋪宅子有被打砸過的跡象,還有一具具死狀淒慘的屍體靜靜地躺在路邊。
    眾人愈發不安,一進城門,就四散而去,各回各家。
    隻有閣老們過家門而不入,匆匆進了宮,趕往文淵閣。
    皇帝雖然不在,但政事不能停擺,閣老們還得商議後續的事宜:今日的這場謀逆,太後、柳貴妃、二皇子與宋景晨是主犯,那麽寧王、謝雲展、雷今淮等就是從犯,寧王府、謝家以及雷家的其他人都得一並落罪,就算死罪可免,也逃不過抄家流放的下場。
    還有像是遊尚書等臣服於太後威逼之下的那些官員也得處置,是罷黜官職,還是貶官三等,都得酌情定罪。
    經此一劫,朝堂上勢必是要變天了!
    文淵閣內,閣老們口沫橫飛地爭執不休,全都一個頭兩個大。
    這一夜,閣內的燈火直燃到了天明。
    徹夜未眠的人不止是閣老們,還有身在宜春園的皇帝。
    楚明鳶紮的那根針也就讓皇帝淺淺地睡了不到一個時辰而已,他就因為心悸而蘇醒了,蘇醒時,人就已經在了含涼殿中。
    太醫院有一半的太醫都來了宜春園,每個人都給皇帝診了脈,也會診了,開了定神養心又能助眠的方子。
    皇帝喝了太醫開的藥,可那藥根本沒一點效果,起初覺得血管內似有無數蟻蟲在爬,漸漸地,那些看不見的蟻蟲開始齧咬他的血肉……
    他打滾,自殘,甚至以頭捶牆,那種令人煎熬的痛苦都沒減少半分。
    直到四更天,他才眯了一會兒,但外麵傳來的雞鳴聲又將他驚醒。
    黎明的第一絲曙光從窗邊照了進來,殿內昏暗又寂靜。
    “高廉……”皇帝喃喃地喚著高公公,發現含涼殿內空蕩蕩的,僅他一人。
    他試著從龍榻上起身,但他實在是太虛弱了。
    腳下一個踉蹌,皇帝狼狽地從榻上摔了下去,在地上滾了半圈。
    “吱呀”一聲,含涼殿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燈籠的光輝也照了進來。
    “高廉。”
    皇帝又喚了一聲,艱難地將視線從下而上地往上移,直到幾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才知道來人不是高公公,而是禮親王、鎮南王以及順王等一眾宗室王親。
    “皇伯,皇叔!”
    皇帝虛弱地喊著,對著他們伸出了一隻手,“快扶朕起來!”
    鎮南王第一個動了,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皇帝身邊。
    在見到皇帝前,他有很多話想問皇帝,想問是不是先帝對他的王妃下了藥,想問為什麽皇帝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隱瞞了他與王妃這麽多年……
    沒等他問,就見皇帝眼神遊移地避開了視線,心虛之色藏也藏不住。
    “我早該猜到的。”鎮南王失望地閉了閉眼,“顧灝,你與先帝還真不愧是親父子。”
    三十年前的往事這一刻翻湧而來。
    當年,他之所以會酒後與白氏滾在一起,便是先帝特意將他灌醉。先帝甚至還怕白氏懷不上,生怕他不納白氏,令人將承珠丸送到了白氏手中……
    今春四月,當鎮南王發現兒媳許氏手裏竟然有承珠丸時,就隱約推導出了一些真相。隻是,先帝都死了十九年了,他也無法去質問一個死人,更沒辦法找死人算賬!
    鎮南王心裏似藏著一頭狂暴的野獸在橫衝直撞,在咆哮、悲鳴……
    見鎮南王一動不動,順王猶豫了一下,叫上肅王一起合力將倒在地上的皇帝扶上了龍榻。
    皇帝難受得連坐起來都做不到,隻能挨著瓷枕平躺著。
    禮親王這時走了過來,清了清嗓子後,以宗令的身份說道:“皇上,以您的龍體是不可能再理朝政了,本王與首輔以及閣老們已經商議過了,不如先立儲君,由太子暫代您處理朝政。”
    “待來年元月,您再禪位太子,當個太上皇,安享晚年……”
    禮親王娓娓道來,根本就不是在詢問皇帝的意思,而是在宣布一個既定的事實。
    此刻正守在含涼殿外的高公公將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心裏唏噓:果然。皇帝這次住進宜春園,怕是要住上一輩子了,再也別想回紫禁城了!
    “立儲君?”皇帝一愣,滿臉錯愕地看著榻邊中的一眾宗親。
    晨風徐徐,燈火搖曳,在這些人臉上形成詭譎不明的暗影。
    這一瞬,皇帝竟覺得這些人何其陌生。
    皇帝忍著滿身的不適,幹巴巴地說:“立儲一事勢在必行,可還得容朕仔細斟酌人選……”
    皇帝心頭燃起一簇業火:他們竟然想逼他禪位太子?簡直是目無天子,欺君犯上!
    “人選……我們已經挑好了。”禮親王打斷了皇帝,“隻需皇上簽字禦批。”
    “放肆”兩個字就在皇帝嘴邊,想說他們竟然越過他擅立儲君,但他終究咬牙忍住了。
    很快,就有兩個小內侍搬來了一張書案,擺放在龍榻邊。
    禮親王將早就準備好的那卷立儲詔書,攤平在案上,高公公親自為皇帝研墨。
    皇帝在內侍的攙扶下,勉強坐起,有些急切地去看那旨詔書……
    這一看,他驚呆了,雙眸不由自主地瞪大,呼吸猛然急促,連胸口都在作疼。
    “皇上,簽字吧。”禮親王親自將一支狼毫筆遞到了皇帝手邊。
    皇帝忽然奮起,揮臂將那那支狼毫筆打了出去,厲聲道:
    “朕不簽!”
    “你們……這一個個是要跟著蕭無咎謀反嗎?!”
    “你們的眼裏還有朕這個天子嗎?!”
    皇帝本以為禮親王他們是從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中擇了一人為儲君,卻怎麽也沒想到會在立儲詔書上看到“顧淵”這兩個字。
    因為太過用力,皇帝的身子失去平衡,又歪倒了下去,再次從榻上摔落在地,滾在鎮南王的鞋邊。
    “六皇叔,你是不是早就處心積慮,想扶持你的兒子謀奪朕的帝位,你……你真是狼子野心!!”皇帝狠狠地瞪著鎮南王,有種被背叛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