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呂家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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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天策將軍府的書房內燈火通明,與外間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
    這裏不似尋常宴客廳堂,反而更像一處私密的內室,紅木圓桌上已擺好了精致的菜肴,酒香醇厚,正是呂連傑自釀的桂花釀。
    呂連傑坐在主位,李長風攜梅蕊坐在客位,對麵則是呂清陽與呂清月兄妹。
    氣氛有些微妙,呂清月自下午從宮中回來便一直沉默,此刻更是低垂著眼,刻意避開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李長風的。
    呂清陽雖不知宮中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敏銳地察覺到父親和妹妹對這位乾國特使的態度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心中滿是疑惑。
    酒過一巡,呂連傑放下酒杯,目光掃過在場幾人,最後落在李長風身上,語氣帶著一種鄭重的意味:“此處沒有外人,長風,有些事,可以敞開了說。”
    李長風會意,他知道呂連傑指的是什麽。他微微一笑,神色坦然,目光平靜地掠過呂清陽和身旁的梅蕊,最終定格在呂連傑臉上。
    “呂將軍說的是。既然令嬡與將軍都已知曉,再瞞著呂大哥和梅姐姐,反倒顯得生分了。”
    他頓了頓,聲音清晰而平穩,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我的生母,是二十多年前乾國的宰相之女,段書琴。而我的生父,”
    他略一停頓,迎上呂清陽和梅蕊瞬間聚焦過來的目光。
    “便是當今楚國皇帝,南山玉。”
    “哐當!”一聲脆響,是梅蕊手中的銀筷失手跌落在骨瓷碟盤上的聲音。
    她整個人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猛地僵住,一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眸子此刻瞪得極大,裏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血液仿佛在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幹幹淨淨,讓她臉頰血色盡失,隻剩下一片蒼白。
    公子……是楚國皇子?
    這個念頭像野火般在她腦中瘋狂燃燒,幾乎要將她所有的理智燒成灰燼。
    她跟隨李長風時日不短,知曉他身世坎坷,與段家有關,也隱約猜到可能與楚國有牽連,但她萬萬沒想到,這牽連竟是如此直接、如此駭人!
    竟然是楚國皇帝流落在外的血脈!
    她想起李長風平日裏看似隨性不羈,實則心思深沉、步步為營;
    想起他麵對強敵時的從容不迫,那份氣度原來並非無根之木;
    更想起臨行前,公主殿下那雙含淚叮囑、萬千情絲係於他一身的眼眸……
    如果公子是楚國皇子,那公主怎麽辦?
    乾國怎麽辦?
    公子他……還會回去嗎?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梅蕊。
    她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下意識地看向李長風,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玩笑或者不確定的痕跡,但沒有。
    他的眼神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釋然,顯然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
    梅蕊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卻發現喉嚨幹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微微顫抖著,努力消化著這個足以顛覆她所有認知的消息。
    相較於梅蕊內心的驚濤駭浪,呂清陽的震驚則更直接地表現在臉上。
    他虎目圓睜,看看李長風,又看看一臉肅然的父親,最後目光落在臉色複雜、默認此事的妹妹身上,好半晌,才猛地吸了一口氣,霍然起身。
    他繞過桌子,走到李長風麵前,對著李長風便是鄭重一揖,語氣帶著懊悔和前所未有的恭敬:“清陽……清陽有眼無珠!先前在官道上多有冒犯,竟不知是……是殿下當麵!清陽魯莽,還請殿下重重治罪!”
    他之前隻當李長風是有些本事的乾國特使,雖然後來知其修為高深,但也未曾多想,此刻知曉對方竟是流落民間的皇子,想起自己曾帶兵圍堵,心中頓時後怕不已,冷汗涔涔。
    李長風伸手虛扶,語氣平和:“呂大哥不必如此,不知者不怪。當時情景,你我立場不同,你護妹心切,何罪之有?快請起,今日隻論私誼,不論國禮尊卑。”
    他這番話說得誠懇,讓呂清陽心中稍安,更是對這位“殿下”的氣度心生敬佩。
    依言回到座位,但態度已截然不同。
    呂連傑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微微頷首,對李長風處理此事的方式頗為滿意。
    他親自為李長風斟滿酒,話鋒一轉,回到了正題:“長風,既然身份已明,有些話,老夫便直說了。
    你此次前來,是為乾國斡旋,但你可知道,如今我大楚朝堂之上,主戰之聲,已占十之八九?”
    李長風目光微凝,放下酒杯:“願聞其詳。”
    “乾國如今,北境西境妖族肆虐,八大藩王心懷異動,太子與二皇子內鬥正酣,朝局不穩,國力空虛。”
    呂連傑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帶著軍人特有的直接,“此乃天賜良機,我大楚厲兵秣馬多年,國力日盛,正是一舉奪回當年被迫割讓的北境三州及西嶺關外故土,一雪前恥之時!朝中眾臣,包括老夫在內,皆認為機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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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李長風,眼神銳利:“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乾楚世仇,積怨已深。如今強弱易形,吞並乾國,擴大版圖,方是強國之道。所謂議和,在大多數人看來,不過是乾國緩兵之計,無人真心認為能成。”
    房間內一片寂靜,隻有燭火搖曳,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晃動的光影。
    梅蕊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擔心的情況果然出現了。
    楚國上下,磨刀霍霍,公子此行,無異於火中取栗。
    呂連傑語重心長,目光灼灼地看著李長風:“長風,你身上流著的是我大楚皇室的血脈!那乾國,是害死你母親、屠戮你母族的仇敵!
    唐世成那老兒,更是罪魁禍首之一!你何必再為他們奔波?聽老夫一言,留下吧!留在楚國,這裏才是你的根,你的國!”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和一絲誘惑:“隻要你點頭,老夫即刻便可密令潛伏在乾國的人手,通知你在乾國的所有家眷、下屬,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們安全接來楚國,保他們後半生無憂!”
    此言一出,梅蕊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焦急和擔憂,她緊緊盯著李長風,生怕他下一刻就點頭答應。
    然而,呂連傑的話還未說完,他目光掃過一旁自從李長風攤牌後就一直低著頭、盡量減少存在感的女兒。
    語氣變得更加鄭重,甚至帶上了一絲不容反駁的家長威嚴:“隻要你願意留下,老夫願意親自向陛下懇請,為你與清月賜婚!”
    “爹!”
    呂清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臉頰在瞬間漲得通紅,如同晚霞浸染。
    她又驚又怒,又羞又急。
    一雙美眸難以置信地瞪著父親,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委屈而帶著顫音:“您……您在胡說什麽!”
    她萬萬沒想到,父親竟然會當著李長風的麵,提出如此荒謬、如此……羞辱人的提議!
    把她像一件禮物一樣,許配給這個她之前還恨得牙癢癢、現在身份雖然尊貴卻依舊讓她覺得混蛋無比的家夥?
    她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所有的理智和克製都在這一刻崩塌。
    縱然這個人是皇子,她也顧不上了。
    再也無法忍受這令人窒息的氣氛,以及父親那自作主張的安排。
    猛地一跺腳,轉身便朝著門口衝去,連椅子被帶倒了也顧不上扶,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隻留下一串急促遠去的腳步聲。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席間的氣氛更加凝滯。
    呂清陽看著妹妹跑開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息。
    呂連傑卻是毫無所謂,不要說這個家,就是這個帝國,恐怕也大半在他的掌控之中。
    呂清月同意還是不同意,又有何妨?而且,她多半隻是女兒家故作羞態,說不定心裏正美著呢。
    而一直強忍著沒有說話的梅蕊,此刻再也按捺不住。
    她豁然起身,也顧不得什麽禮儀尊卑,目光直直地看向李長風,聲音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尖銳:“公子!您……您別忘了臨走時,對公主承諾過什麽!公主她……她還在等您回去!”
    她的話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漣漪。
    呂連傑和呂清陽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李長風身上,等待著他的回應。
    李長風臉上始終掛著雲淡風輕的微笑,隻是端起了麵前的酒杯。
    他垂眸看著杯中微微晃動的澄澈酒液,燭光在其上跳躍,映照著他深邃的眼眸,那裏麵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巨大起伏。
    他沒有立刻回應呂連傑的招攬,也沒有對梅蕊的提醒做出表態,隻是將杯中酒緩緩飲盡。
    然後,他放下酒杯,抬起眼,臉上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淡淡笑容,語氣平靜得仿佛剛才的一切激烈爭論和情感衝突都未曾發生:
    “呂將軍,此事關係重大,請容長風……再仔細想想。”
    他沒有給出答案,將所有的波瀾與抉擇,都暫時壓在了那看似平靜的表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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